第四十六章 我真是身残志坚
外面。
沈咏荷追上林飞：“没想到你一个太监，竟然这么有学问。”
“你还在真以为，只有那些傻了吧唧，念了几天四书五经的秀才，才能有学问？！”
“你的学问又是哪来的呢？”
“自学。”
“好。非常好。”沈咏荷不住点头：“没想到你虽然出身低贱，却不断提升自我，明明没上过一天学，却也是满腹诗书，实是同辈楷模。”
“我怎么出身低贱了？”
沈咏荷理所当然的道：“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人，哪有净身当太监的。”
“也对哈。”林飞点头：“我特么真是身残志坚。”
“好好努力，你必定前途光明，一定成为本家林飞那样的大太监。”
“原来我的人生目标只是太监。”
“你已经净身，不当太监，当啥呢？”
“你说得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太监也一样。”林飞哭笑不得，换了一个话题：“话说，今天这茶局，倒让我很感慨。”
“感慨所为何事？”
“就像我对梁吉云说的一样，知识分子应该设法造福社会，而不是一心为官。”
“这你就不知道了。”沈咏荷笑着摇了摇头：“科举制度的设立，实是笼络天下读书人，要知道，凡夫俗子只是知道谋生，不会多想什么。可读书人不同，有文化有思想，容易发现朝政弊端，如果擅长写文章，又会在社会上形成号召力。所以，不如用八股文套死他们，一辈子专心考取功名，就不再想其他了。”
“问题就在这里，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本该勇于创新，结果终其一生于八股文。此其一……”林飞摇了摇头，又道：“接下来说第二个问题，科举，是读书人做官必经之路，似乎非常公平，无论官宦子弟、豪门后代，还是寒门学子，可一起竞争，实则不然。”
“为什么？”
“比如这个梁吉云，所穿所用皆是上品，看起来家中很有钱，他这样的人，自幼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家里可以请来最好的老师，甚至让乡试会试的考官指点一二……”林飞缓缓摇了摇头：“那些坐在清冷书室死读书的寒门子弟如何竞争？”
沈咏荷一怔：“你要是不说，我真没想到这一层。”
“表面的公正，是最大的不公正，虽然梁吉云蠢得像头驴，偏偏科举一途塞满这种蠢驴，出身起点比别人高出太多。”林飞语重心长：“往后寒门难出贵子。”
沈咏荷语气深深：“没想到你这么有见地，我从来不曾听到有人，如此鞭辟入里。”
林飞跟沈咏荷聊了一阵，告辞回自己府上了。
刚一进门。
衣着凉快的紫烟萝就迎了上来：“官人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
紫烟萝对林飞的称呼已经变了，不再是“大人”，或者“公公”，俨然把自己当做府中女主人。
林飞搂住紫烟萝的柔弱身躯：“你们过得怎么样？”
三个人在府中日子还好。
林飞留下的钱，仇虎用来添置家具，买了些柴米油盐。
府中的饮食不错，日常生活也不是问题。
紫烟萝亲自下厨，照顾仇虎和哈米拉的三餐，这样也就有的忙，不至于无聊。
仇虎看家护院，没事儿出去遛弯，逍遥的很。
至于哈米拉，正在学习汉语，但好像学的很艰难。
只不过，对这偌大的宅邸来说，三个人实在镇不住。
林飞进门就感到有些阴森，自己的府邸实在缺人气。
仇虎很尴尬的告诉林飞：“你给我的钱，快花完了……”
林飞前一世太穷，不知怎么经营钱财，从别人那里收的银子，转手花在各种地方。
结果，林飞自己口袋里，现在也没银子了。
但这对林飞也不是问题：“以后，常石会定期送银子，你负责用度开支，随意支配。”
紫烟萝忙问：“你是说的是那个都城首富？”
“对。”
“若是官人能跟他成为朋友，借着他多赚一些钱，倒是好事儿。”
“确实需要多赚钱。”林飞叹了一口气：“仇虎虽然买了不少家具，但这偌大的府邸，还是空荡荡的，想要填满得花不少银子。”
紫烟萝摇头：“难道官人想到的，只是填满这府邸？”
“那我还想什么？”
“想一想未来啊。”
“未来如何？”
紫烟萝断然回答：“未来的乱世。”
仇虎忙道：“这话可以关起门来说一说，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讲，否则会招灾惹祸。”
紫烟萝咯咯笑道：“哎呦，你平常那么冲，却还劝我？”
仇虎叹了一口气：“先前，我就是祸从口出，所以要劝你别蹈我之覆辙。”
紫烟萝和仇虎、哈米拉同住这些日子，相处融洽，关系不错。
所以，紫烟萝当着他俩的面，说话毫不顾忌。
何况哈米拉根本听不懂。
“刚才，我遇到几个青年才俊，一时颇有感慨……”林飞说出自己跟梁吉云等人的交谈：“朝廷确实出了大问题，就说官员任用这一条，打根上已经烂了。”
“大商朝的问题何止这些。”紫烟萝非常聪慧，告诉林飞：“遍地时而刀兵四起，不知什么时候打进都城，皇帝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林飞很奇怪：“北狄不是没打进来吗？”
“难道官人以为只有北狄，真的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有一件事情是林飞却是不知道的。
用后世的话说叫“农民起义”。
大商朝税赋沉重，百姓一旦交不上税，会被没收房产，牵走牲口，用来抵税。
也就是说，剥夺全部生产资料。
既然生产资料都没了，更交不上税，结果只能被卖为官奴官伎。
长此导致民变四起。
时常会有一些人，不想被卖身为奴，干脆斩木为兵，占据一个山头，当起了山大王。
“山寨”这个词到了后世，有某种褒美之意，意思是不管别人造了什么好东西，自己都能迅速仿造一个。
简直已经接近上帝。
这个时代的“山寨”意义不同。
可以说，大商朝的任何城市，只要出了三环，遍地山寨，里面住着这些占山为王的强盗。
匪患，是一个严重问题。
但林飞在朝堂之上，却从没听人提起，以为朝廷遭遇的武装威胁，外面只有北狄，内里则是藩镇和亲王，还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些山贼。
为什么没人提？
因为这些山贼规模都很小，较大的集团有三五百人，小点的可能只是七八个人。
他们没有统一组织，虽然遍地开花，但宏观上不成气候。
这样一来，剿灭这些山大王，成了各地方政府的责任，朝廷通常不会操心。
而且，这些山贼互相不睦，经常彼此攻杀抢掠。
所以，地方政府剿匪，经常也是出工不出力，只要别来滋扰地方官员，也就不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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