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断头饭
张二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偷偷捞了条鱼而已，怎么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呢。
顾培风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顾三爷已经带着顾氏一族的人把张二家给围了起来。
禾花鱼刚放下去的时候，顾培风便说了这将来是要卖出去的，卖得的钱自然也会分给养了鱼的村民。
张二家并没有养鱼，所以显然这鱼是他从别人家田里捞出来的，鱼就是钱，他这行为等于直接偷了别人的钱。
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顾培风的合伙人顾三爷，他刚开始没怎么把事儿放心上，不就一条鱼嘛，大不了让那张二按照市价陪一条就是了。
但等到他一路溜达过来，闻着那鱼汤的香味直咽口水，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鱼恐怕不是市价能衡量的。
更气的是他这个投钱养鱼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呢，张二哪儿来的狗胆，居然还敢比他先吃到这等美味？
村里顾姓是大姓，这事儿又的确是张二有错在先，即便顾三爷带人把他家给围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张二带着自己的老母和婆娘，还有几个孩子出来给顾三爷求饶，希望顾三爷放了自己。
他也不傻，那鱼的香味一出来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吃得起的，如今庄稼都还在地里，全家人指着这点庄稼吃饭，他又没钱赔，除了哭也没别的办法了。
顾三爷黑着脸，拉了张椅子坐在张二家门前，既恼怒张二的行为，看到张二一家老小哭哭啼啼又觉得心烦。
这整得，倒像他是个恶霸似的。
“三爷，顾大少来了。”王大低头在顾三爷身边说了句。
顾三爷抬头，看到顾培风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
“这小子捞了田里的鱼，三条啊！他可真是胆大。”顾三爷嘲讽一声，又问顾培风：“那什么禾花鱼，你打算定个什么价？”
现如今常见的鱼来源都是野溪河流或者自家鱼塘，河溪里的鱼肉质稍好些，因为是在流动的水里，腥味儿没那么重，要是肯花些功夫到城里去卖，也能在大户人家那儿卖个不错的价钱。
池塘里的鱼因为长期待在一个地方，虽然长得比野外的鱼要肥硕些，腥味却极重。
越朝这会儿还没有辣椒呢，吃辣都是姜蒜或茱莉，但茱莉辣中又带有一种涩味，不如辣椒香，平时其实很少被食用。
这种情况下，鱼的做法就很简朴，大户人家爱吃蒸鱼或工序复杂的各种烧鱼，品的是个鱼鲜味儿，普通老百姓家里人口多，一整条鱼上桌吃不了几筷子，通常就和张二家一样做成鱼汤。
但在没有足够的佐料下，这种鱼汤一般腥味很重，不过这里的人也没吃过腥味不重的，久而久之早已经习惯，也就顾培风不太习惯。
同样的做菜方法，但这禾花鱼煮出来不但没有任何腥味儿，光是闻着那味道就鲜香不已，可想而知这要是能吃上一口得是什么个美妙味道，这价格贵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围观看热闹的村民甚至都在暗暗猜这鱼恐怕不能按斤来算，得按两，这一两怕是得抵上普通的鱼好几条。
可是这鱼真的太香了，他们只闻着这味道就能下一碗饭，要不是他们穷，但凡兜里有几个子，他们也是愿意买上一条的。
所以这到底要多少钱一条呢？
所有人都看着顾培风，等着他说出一个大家预想不到的天价。
张二一家已经面如死灰，张二更是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顾培风扫了眼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张二婆娘，又看了眼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被气氛吓得神情惊恐。
“这鱼，吃了吗？”顾培风问。
顾三爷看向张二，见他神情呆滞，伸脚踹了踹，“问你话呢，吃了吗？”
张二打了个抖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吃......”
在顾三爷虎眼似的瞪视下，张二声音越来越小。
“哼！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这东西也是你吃得起的？”顾三爷嘴里哼哼，却暗暗咽了咽口水，没吃就好，这样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他就勉为其难解决了吧。
正要让王大进去把鱼给盛出来，顾培风就先发了话。
“没吃就吃了吧，毕竟是鱼，凉了有腥味，那可就不好吃了。”顾培风说。
周围的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不自觉地吞起了口水，他们也好想吃。
有人暗暗嘀咕：“早知道这鱼这么香，我也该学那张二偷两条，说不定现在就能吃上了。”
那人刚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捂了嘴巴，小声道：“还没看懂吗？这是断头饭啊！吃了这一顿就别想有下顿了！”
那人悚然一惊，后知后觉想起来顾培风可是跟顾三爷打交道的人物，顾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还不清楚吗？那顾培风能和顾三爷平起平坐，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个时代虽然国家有律法，但私刑也一直存在，尤其是那些有大宗族的地方，宗族若要动私刑，就算官府也管不了。
一则是宗族本身势大，在当地多半是地头蛇的存在，官府若非必要也是不愿意招惹的，二则私刑讲的是民不举官不究，通常只要当事人不去官府告状，官府就算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最重要的是想要害死一个人手段很多，这些宗族又最爱抱团，官府毫无凭据，又能把他们如何？
这下村民看张二的眼神就不再是羡慕了，甚至有些同情。
明知道这鱼是顾三爷的，怎么还敢偷呢？那顾三爷的东西是那么好偷的吗？
张二心里也是如此想，一时间哭也哭不出来，绝望地坐在地上，看着顾培风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看起来真是有几分可怜。
顾培风等了一会儿，见张二只是流泪，也不进屋，不免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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