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时代的眼泪
“启禀大帅，破燕庄已经被全部控制，请大帅检阅。”
独臂苏方走上前来，行了个军礼。
辛幼安漠然道：“这个破名字，以后休要在提起。”
“是！”苏方大声回应道。
辛幼安道：“小庸，随我进去看看吧。”
陈庸点头：“好。”
二人走入破燕庄，里面的景象比南店村打谷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里面的土匪，就没有一个留有全尸，死状也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哪怕陈庸已经经历过一番洗礼，见到此等惨状，也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觉得我下手太狠了？”辛幼安见陈庸脸色惨白，问道。
陈庸捂着嘴摇了摇头。
辛幼安道：“一会你就明白了。”
正说着，庄三木又跑了过来，“启禀大帅，地窖中发现大量女子，疑似为肉奴。”
“领我过去。”辛幼安道。
一行人来到山寨后方马圈，其中一个马圈被堆满了谷草，清理干净后，便露出了地窖的入口。
进入地窖，陈庸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熬翔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倒是辛幼安与庄三木等人没有什么反应。
“东家，这些女人吃喝拉撒都在地窖中，这里通风条件很差，味道自然就难闻了些，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先出去。”庄三木好心建议道。
陈庸摆了摆手，“我还撑得住。”
地窖深处有一个大概五十平米的小场地，三十多个女人木然的坐在这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的甚至都没有穿衣服。
见到有人进来，她们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木讷的坐在原地。
庄三木大声询问道：“我们是平西军，不是土匪，还有能说话的吗？”
或许是平西军的威望起到了作用，人群后方有个女人站起身来。
陈庸发现，她是这群女人中，唯一一个穿着完好衣衫的人。
女人上前，跪在辛幼安面前，道：“恳请军爷救我们出去。”
辛幼安叹了口气：“先出去在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多谢军爷。”女人转过身，对其他女子说道：“姐妹们，我们可以出去了。”
然而那群女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最后是庄三木他们强行拉拽，才把这些女人从地窖中拉了出去。
“你叫什么？”辛幼安问道。
“小女子叫幼娘。”
“那些女子，都是被掳来的？”辛幼安问。
幼娘摇头：“大部分是掳来的，但有一部分是土匪从牙侩手里买来的。”
辛幼安道：“你呢？”
“爹爹把我卖给了牙行。”幼娘说到这里，眼中已经蓄满泪水。
辛幼安接着问道：“我见你衣衫完整，面色也不如其他女子枯槁，这是怎么回事？”
幼娘哽咽道：“每次土匪来地窖挑人，姐姐们就把我围起来，地窖中光线不足，气味难为，那些土匪也不愿意多逗留，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被那些土匪玷污。”
正说着，苏方忽然跑了过来：“大帅，有不少肉奴自杀了……”
幼娘惨叫一声，急忙往肉奴所在的位置跑去。
陈庸也想过去，却被辛幼安抓住。
“别去了，自杀未必是坏事。”
“死亡对她们来说，反倒是中解脱。”
陈庸说道：“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何在偏偏在这种时候寻死！”
辛幼安道：“因为希望活了下来，所以她们就要死。”
陈庸茫然：“辛帅，我不明白。”
“幼娘，是她们的希望。”辛幼安感慨道：“成型的土匪寨子，在处理的女人的时候，不会跟其他流寇那般干脆，他们会给女人希望，然后一点点的磨掉这种希望，这就是为什么每次剿匪，都能从土匪寨子里找到大量女人的原因。”
“而这个土匪窝子，女人们的希望，变成了幼娘。保护好幼娘，就是她们活下去的希望。”
“我们解救的，与其说是一群女人，倒不如说只有一个幼娘。”
陈庸说道：“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就这么死了吧，我大概看了一下，那些女人中，年纪最大的估计也就四十，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干嘛要这么着急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辛幼安道：“活着干嘛呢？她们没有身份，已经是流民了。一旦被官府发现，下场跟待在土匪窝一样，甚至更加恶劣。”
陈庸看着辛幼安，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冷血。
从辛帅的这番话中，他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
被玷污过的女人，就不能算是人，死亡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可以歌颂的行为。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吗？
陈庸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同时也明白，这不能完全怪辛帅。
因为那些死掉的女人，想法跟辛帅应该也是一样的。
可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陈庸无法认同这个观点。
他还是选走走向那群女人。
幼娘正在努力的劝诫，希望其他姐妹放弃寻死的念头，见陈庸过来，仿佛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普通一声跪在陈庸面前：“先生，你救救他们。”
幼娘很聪明，通过陈庸的衣着以及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认定他也是主事人之一！
陈庸将她扶起来，说：“各位……姑娘，请听小生一言。
“我知道你们现在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也知道你们已经无家可归，但你们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才有未来。”
“我不是要跟你们将大道理，而是想说，我有办法能让你们活下去，最终活的跟过去一样。”
女人们麻木的目光中，出现了丝丝的波动。
她们转过头来看着陈庸。
“我会把这里改造成一个工厂，你们就是我的首批工人。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挣钱。等你们挣到足够多的钱，就去衙门恢复自己的身份，我是秀才，可以给你们做担保。”
“若是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我还会送上盘缠。”
“姑娘们，过去的就让她们过去，咱们要向前看！”
陈庸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演讲的人，说出这番话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他也不清楚这些女人会不会被他说动，只能攥紧拳头，焦虑的等待着女人们的反应。
片刻之后，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啜泣。
接着，众女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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