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事，大事
河畔，树丛。
灯笼的光撒不到这里，月光也无法穿透树冠，漆黑的掩映下，有两个人正在对话。
“可都记下了？”
“公子交代的，一个字都不敢忘。”
“不管陈庸说什么，总之你一口咬定，那首诗就是你所作，其余的事情，自会有旁人帮你办妥。”
“小的明白。”
“好，此事一成，我保你孩子能考上今年的秀才。”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先别急着谢我，若是出了纰漏，你当知道后果。”
“小的知道，小的定会帮大人做好这件事儿。”
“去准备吧，晚宴马上开始了。”
“小的告退。”
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人，低着头从树林中快步走出。
片刻之后，另一人也走了出来。
不是旁人，正是顾立恒。
一名老奴走上前来，“公子，老奴觉得，您上任在即，何必为了这种小事，担上不必要的风险。”
顾立恒缓缓摇头：“这可不是小事。”
“老奴不解。对方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小秀才，公子七品官身，与他计较有失身份。”
顾立恒道：“你可知他岳丈是谁？”
“中书舍人，柳云起。”
老奴大为惊讶：“原来公子是想要借此，打击柳大人？”
顾立恒淡然道：“打击谈不上，添点堵总是可以的。”
“何况我原本可以直接去赴任，却绕道来了广陵，你以为是温庭州那个老东西面子大么？”
“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
老奴躬身：“老奴明白了。”
顾立恒道：“不，你不明白。”
“如此天下局势复杂，各地土匪流寇越来越多，大燕基业危在旦夕。可你看看这秦雅河畔，遍地文人，说的都是太平道理。可事实却是，岁贡越来越多，公主越嫁越多。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要被外部声音影响，要直面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要什么。”
“不过我终究还是太年轻，城府不够，倘若在官场中多摸爬滚打几年，心境又会不一样。我早知戏子无情，却还对绿绒抱有一丝幻想。这件事儿不处理干净，将会成为我心中业障，令我念头不通达。”
“一个穷酸秀才，走狗屎运娶了当朝大官的女儿，再加上两首诗词，便以为自己能成为天下名士？何其可笑。一个想着通过竞选花魁攀上高枝，却忘了自己的身子早就不干净。处理他们，对我而言不过是随手而为，与我将来要做的事情相比，不值一提。”
……
陈庸看着眼前激动的中年男人，神情很是平静。
九如先生，孟彦钧二人，同时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盖眼神中的紧张。
高陵、赵知府，目光也看了过来。
温庭州冷然道：“陈庸，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庸问道：“你就是杨炯？”
中年男人道：“没错，这是我的牙牌以及公验，陈公子若是不信，尽可拿去验证。”
牙牌与公验都算是身份证的一种，百姓若不出门，那就只需要验证牙牌，若是出远门，就需要公验。
陈庸道：“官府颁发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秀才，哪有资格验证。”
“杨公子，我们见过吗？”
杨炯道：“自然见过。”
陈庸道：“哦？为何我没有印象。”
杨炯冷冷说道：“你当然会这么说，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堂而皇之的拿着我的作品四处招摇。”
陈庸挑了挑眉：“有点道理。”
“那除了从军行，另外两首作品，也是你的咯？”
杨炯说道：“你以为我像你一般无耻吗？蝶恋花、鹊桥仙都是佳作，在下自诩没有那般文采。”
“之所以能写出从军行，是因为我屡次落地，又得知平西军大败北望坡，十多万大燕军士长眠他乡，情绪激动之下有感而发。”
陈庸拉长了音调：“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现在让你写一首，你就写不出来了？”
杨炯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对温庭州等人拱手，道：“诸位大人，在下蹉跎半生，从军行这首诗，已经是在下诗作的最高水平，确实再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但在下可用性命发誓，从军行就是我的作品。这位叫陈庸的公子，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用我的诗作替自己谋名声，其心可鄙，还望诸位大人明察、严惩。”
这时，杜秋生站了出来，道：“各位大人，小人杜秋生，与陈庸一样，来自北庄县。”
“我可以作证，杨炯与陈庸是见过的。”
见到杜秋生，陈庸心中的困惑顿时迎刃而解。
之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推测，毕竟自己第一次提到抄袭的时候，杜秋生就在场，刨出掉柳家人，那么能把这件事儿泄露出去的，也只有杜秋生。
孟彦钧调查了两天，没有查出结果，不成想到了晚宴上，这家伙竟是主动跳了出来。
不过陈庸也相信，杜秋生的能量还没有大到这般地步，他应该也只是一枚棋子。
而真正作恶的人，另有他人。
孟彦钧漠然道：“杜秋生，胡乱指正，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杜秋生躬身说道：“小的句句属实。”
温庭州道：“知府大人，眼下人证物证具在，陈庸抄袭之说也当有了定论。”
“请大人做最后的决断吧。”
赵灵甫缓缓的捻着长须，说道：“陈庸，本官再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然而陈庸还没开口，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却蹦出来说“公道话”。
“一派胡言！”
“蝶恋花、鹊桥仙这两首作品，堪称文坛瑰宝，能写出此等佳作的人，又岂会是碌碌无为之辈？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把这种作品交给旁人发表？”
“知府大人，抄袭之说对文人而言乃是最为严厉的指控，这位杨炯来路不明，我怀疑他是收了旁人的钱，故意构陷陈公子，还请知府大人明察！”
说完还对陈庸扬了扬下巴，给人一种俩人很熟的感觉。
陈庸却是满脸的错愕。
你特么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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