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吵架
张弘景怎么都像是交代遗言。
张茂纯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听着。
几日后张弘景带着几个老仆，并蒋师卿，一起启程前往长安城。
商州至长安并不远，快马一日可来回，慢走也不过两日。
靠近城门，便觉这里秩序井然，并没有传说中的混乱。
张弘景与蒋师卿出示手中调令，士卒忙请入城中，径直接道郡守府，却被告知李安然正与众人开会，须得等上一等。
蒋师卿身边自有弟子服侍，对李安然没好气，道：“张大人与先生亲自来，他还开什么会，哼，岂是待客之道？”
蒋师卿道：“且等等看。”
丫鬟送来香茶，四人只能等着。
等到日色将中，茶水都换过三遍，李安然还未来.
蒋师卿弟子苏思坐不住，道：“这李安然也太无礼！”
张弘景与蒋师卿纵然涵养再好，也心里有火气。
茶换第四遍，他终于出现。
他热情迎上来，紧紧握住蒋师卿的手穷摇：“哎呀，这位莫非是张大人？早就听说张大人大名，仰慕得紧，一直无缘拜会。”
苏思不耐烦道：“这位是蒋先生。”
“蒋先生？哪个蒋先生？”
“这世间哪还有几个蒋先生，当然是东湖居士蒋先生。”
李安然打蛇随棍上，惊喜道：“原来是蒋先生，幸会幸会，蒋先生理学通达，当世大儒，我也早听说过，快请坐。这位想必就是张大人。”
李安然道：“张大人可算是来了。之前还一直猜测，朝廷会派谁来，原来是蒋大人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长安城交给你我可就放心了。”
这话就有点诛心。
张弘景一个人前来上任，他要是真信了李安然的鬼话，早晚得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当时官员上任，起码的师爷，幕僚都得带几个。
别的不说，门子你得换成自己人吧。
否则门子若是使坏，你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书信，关键书信给你晚投几日，你不得急死？
所以张弘景此次前来压根就没想着掌权，他也掌不了，他只是来帮着朝廷监督.
这点他很清楚，他从来没想过有谁会把辛苦打下来的城池拱手让人。
寒暄几句，李安然邀请几人共进午餐。
同时告诉张弘景，今天上午之所以忙是因为正跟商人们商议商税的事儿。
吵了一个上午，筋疲力尽。
张弘景愕然，收税就收税，跟商人商量什么？
跟他们有什么可商量的？
李安然忽然道：“你来的正好，下午跟我一起吵架去。”
下午李安然带着张弘景去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大，但里面很空，只摆着一张张椅子.
不大会儿功夫人们一个个进来。
李安然向大家介绍张弘景。
“这位就是朝廷的张大人，前三边总制，从今往后，他就是长安郡守。”
众人鼓掌欢迎。
然后李安然道：“接下来我们继续讨论珠宝类的税率！”
他突然拍了下桌子：“珠宝类对国民无益，所以征收五成税！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说！”
“不行！这个税太高了！这生意没办法做。出了长安城到处都是珠宝，我们生意没办法做。”
“这不是我考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考虑该收多少税!”
“至于你们要如何做生意，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如果这种生意不能做，那就换一种。”
“爵爷你这也太不讲理了！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过日子？”
“我说了，那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张弘景愕然看着这个有点魔幻的场景，这里人说话都是大声吵嚷，没有一个人是轻声细语的。
而且刁民与李安然这个实际掌权者互相吵，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
只是觉得很混乱，混乱不堪。
他忽然想到，难道朝堂上的争吵给人的也是这么个观感吗？
整个下午作为吵架帮手他一个字都没说，就是静静看着。
晚饭时还有点头晕。
第二天，争吵继续，这次是粮食的税率，李安然建议免税，但这招惹其他人不高兴.
同样是做生意，为何粮食生意就能免税，而他们却要付出超过五成的税？
第三天，他们吵的是矿产类的税率。
第四日吵的是食物类的税率，这条目之细，叫人大开眼界。
一直吵了七八天，总算吵出来个总体结果。
然后又开始针对各种品类的分类问题开始争吵，比如，卖猪肉的卖板油，这到底是算食物还是油料作物？
两者税率不同。
比如卖烧饼的该怎么收税？
事无巨细全部讨论。
讨论完以后形成了税法。
张弘景与蒋师卿都震惊无比，因为这是法，不是条文。
法只有朝廷才有资格推动建立。
当然这个税法只是个基本雏形，还需要在蜀州进行讨论。
但这也够让他们惊怒交加，李安然这是为了搜刮民财，不择手段.
竟然选择立法，朝廷权威何在？
当张弘景质疑李安然时，李安然道：“张大人，没有法律怎么执行？”
“这些税收虽然看起来多，但你知道去年我用了多少税吗？”
“两州之地几十万两足够。”
“去年足足用了八百万两，今年可能要到一千万两！”
“什么？”张弘景差点跳起来，八百万两，那是多少？
堆起来可以堆满一个屋子，一人发一两也用不完。
你看，我们要修路，要修建学校，修路才是最大头.
今年道路还要继续修，而且因为增加了长安城，所以长安城与蜀州要连起来。
光是这条路预算五百万两。
这条路上山路多，得开山架桥。
李安然向他一一说明这些税收的用途，末了补充道：“所以，这些钱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不经用。”
“我的税收虽然收得多，但他们也享受得多。商人最重道路，道路畅通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消息。”
张弘景哑口无言，这话说得对，他没办法反驳，但总是感觉有哪里出了问题。
后来他才想明白，官府修官道其实用不了这么多钱。
肯定有人贪污，所以花费才如此离谱。
李安然笑道：“其实不是，我们修的路不是这样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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