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了黑了点，但天终归是要亮的
林策被南市知县请到了花厅客堂，这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
二人见了这般案子，自也是没了心情再与蠢贼纠缠，草草送了牢狱。借着李弘义亮出的宫中腰牌，装起了宫中御史。
想来尤县一个京中县令，也是正六品官员。不说每日朝会必去，但偶尔大事之秋，或是每年大朝会，他还是要来上朝的。
既然要上朝，就要见皇帝，既然见皇帝，就应该认识林策。
但巧的是，地方县令七品，大夏地方县令不参大朝会。而刚调来京都，自然没赶上林策上朝朝堂装杯。
这几日就算上了朝，但林策又还不在。
所谓御史，便就是督察百官、甚至有督察皇帝言行行为的部门。设在中书门下，虽是有责无权，但笔下功夫，却还是了得。
毕竟惹了御史，他笔下写下的典籍里，可是要传透后世的。
后世对于当朝皇帝，或是京中大官的查考研究之处，多处来源于宫中御史典籍。
但御史虽有口诛笔伐之功效，但也不可万事都可以写个无厘头的结果。
没个过程结果，后人可是对着典籍所写的事实，有待商榷的。
古代百官就是贪腐受贿到了极点，自然也没那么骄纵狂妄，敢说些什么我就是贪污受贿了你来咬我呀类似的话。
更多人类似的解释，说得通俗一点，怕都是会有上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知县姓尤，林策也就称他尤县：“今天的案子，我两位御史都看在眼里。”
尤县听罢，不作答，蹙着眉头，不止地摇头。
“该死的死，该叛的叛，尤县还在愁些什么？”
“不该如此啊，不该如此啊，明明与她说了自能惩戒凶手，她为何还要撞死公堂。官不护民，民不拥官，县衙失信，实属不该。”
林策问：“大人可知，县衙是百姓的县衙，还是朝堂的县衙。”
尤县想回答，但想了想，两个结果都不是答案。
百姓的县衙自是为民伸张。
朝堂的县衙，所谓朝堂，就是阀门之势。法规虽在，但还不是阀门子弟的玩物。官官相护，营私舞弊。
但终究县衙的开支与俸禄，却还是朝堂给的。
县衙的权利与职能，也是朝堂给的。
朝廷叫他们断案，他们就要断案。
朝廷叫他们扫街，他们就是扫街。
朝廷与民心不在一路，他为民伸张，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也便成了县衙官僚中的另类。
大夏这般地步，这样的环境，好官难做。
林策给了他答案：“县衙不是朝廷的县衙，是皇帝的县衙，是百姓的县衙。”
他把皇帝和百姓归到了一起，却是听得尤县不明所以。
可是天子失心，民间对皇帝除了畏，哪里还有敬。
“杨家一事不可放过，我等自会禀明圣上。”
林策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皇帝虽是无权，但权威还是有的。
林策又问到户部拨银善施的事。
尤县答：“户部四市每月拨银二百两，共八百两银子。都是县丞去做，分与各市民商合作，南市崔家茶楼、北市瞿家餐馆、西市天游阁、东市赵光堂。”
林策笑：“真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林策又交代了那个蠢贼，先关个三年半载，既然他喜欢待里面，就让他待着。
这时尤县却是有了难处。
道：“关上这么久，怕是府内…”
确实，能关上三五年的，哪个不是什么大罪穷凶极恶之人。
牢狱里管着犯人，又要管吃又要管住。如今世道，若是偷了东西都要这么责罚，不说县衙的牢房是否能够塞得下，就是这吃喝的钱财，都要花上不少。
林策叮嘱他照做即可，他在心底，却是想好了关于牢狱的改革。
尤县算是半个廉洁，虽不知道他的身世，但既然好不容易见了一个，还未被官僚集团腐蚀的官差，这份光，就不能让它暗下去。
“黎明前的夜，是最暗的。”
林策留下这么一句，就带着李弘义离开了。
洛家第一批的集序，已经是印了出来。街头小巷之处，偶尔能听见几个书生念着《出塞》《离思》。启南明的名号，在京都算是小有名声。
只需再过些许日子酝酿，声明传播开来，林策就可以用这个小号，去做更多的事。
离回宫的日子还剩下三天，林策本想着三天时间，时日不多不如多多走动。甚至他之前还有查探京都路线，到时候做好跑路的打算。
但如今，却是身不由己了。
三天，他还要作很多事。
皇宫之中，慕容翎儿在雀翎宫练着剑。飞雪伴佳人，佳人舞剑英。她穿得倒不是那般厚重，轻盈的身姿在雪中飞舞，手里的剑影搭在雪中闪烁，挥剑斩断鹅毛大雪，眸子间的愁绪却还是斩不去。
“何事？”
“娘娘，几个大臣已经是到了。”
“我更衣就去。”
慕容翎儿换着华装，宫女给她插着凤钗，盘上了头发。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袭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罩流彩暗花云锦裙，墨发只简简单单的梳了一个垂云髻流苏髻、素手戴尊蓝夜水晶玉镯、白青玉钻石项链紧紧的贴在细脖、青曦幻幽穆耳坠摇曳在耳间、胜雪的肌肤只画淡淡烟熏，螺子黛勾出的柳眉勾人心魂、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弧度、刻金盾谢踩踏出声音。
富贵又臃肿，她不喜欢。
慕容问：“宫外可有什么大事？”
宫女时常出宫采集物件，自然也是对民间的事有所耳闻。至少，比她这只关在屋子里的麻雀，是要知道的更多的。
“宫外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出宫，见民间秀才们手里都捧着一本书，表情状似癫狂，看得小藕乐极了。”
“书？什么书？”
“听他们念着诗，该是诗书吧。听得多了，又总是见他们叨咕着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启南明。”
皇帝不在，皇后都干起了皇帝的活。龙椅她是坐不得的，只得坐在次位的凤椅之上，听着大臣议政。
女子议政，本就不合规矩。
但权力大到一定的地步，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皇后议政，慕容家自是欢喜，这也是他们所要的结果。而王相一排，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皇后虽只是听政，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开口，但她只要往那头上一坐，就能代表很多意味了。
王相一排甚至有些怀念皇帝了。
王相问道：“陛下多日不见，身体可有好些。”
“陛下龙体，自有本宫照料，王相不必操心，还是多关心关心国事吧。”
“近来京都官员贪污愈发严重，若是不管不顾，怕是不妥。”
慕容相笑道：“王相有何妙法？“
“赎罪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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