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三份文书
皇帝陛下近几日来常上朝,对百官来说,还是一时难以适应的。
这就好比公司开会,以往都不见董事长的身影。这时又是天天见着了,怎么看怎么膈应。
议政热火朝天时,都总要注意仪态。有上司的会议,才能叫会议。
古代的宫斗,不是夺嫡就是站队,林策的眼下的这些个大官,却都在疯狂甩着锅。
“户部的纰漏,自然是要去罚户部的。”
“户部的纰漏,不也是监查的纰漏,那门下御史又能逃脱了干系?”
“我看此事和户部并无太大关系,倒是底下四县,贪了这些银子。”
“季大人这话可就冤枉了,这善施一事,可都是县蔚负责,我等县令,可是插不了手的。”
“底下四县?陛下只是拿出了南市的簿子,为何张大人又谈到四县去了?”
“咳咳…唐突了,是本官唐突了。”
林策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众爱卿说完了?”
大殿之内安静下来,没人回应他的话。
那就是说完了。
“朕只是提了一嘴,说是京中善施一事怕有蹊跷,不曾想众爱卿竟是如此反应强烈,看来诸位对于国事,还是多有关照的。”
众人绷着脸,不作答。
陛下这几日提的那些事,不是早有准备。但奇怪的地方在于,陛下提出这些官员所有不当之处,却是没有责罚,也没有多一句话。
比起之前的罢免,陛下这几次都是温和了许多。
户部此事,应该也是提一提,给户部那群人看看脸色罢了。
“户部尚书许诸何在?”
“臣在。”
“来人,拿下。”林策说完,禁军从殿内走出,左右挟持住许诸。
见此般状况,众人都是傻了眼。
户部尚书,那可是顶真真的朝堂一品大官。不敢说是朝堂脊梁,但说是肋骨绝对是绰绰有余。
陛下这般做,当庭拿下,看形势又像是早有准备。
难道是这许诸犯了什么苍天大罪吗?再大的罪也要说出来,再从长计议啊。就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拿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诸人到中年,自然也是十分老辣。见了这般架势,却也是没有乱了阵脚,眯着眼去问林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许诸,你可知罪?”
“臣不知。”
“你不知?”
许诸心里跳了一番,回想着这几日的作为,实在想不出有哪一件事值得皇帝陛下这般大动干戈。
“陛下,臣许家世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实在不知,臣错在哪里?”
一边的慕容翎儿见了林策这般,微微转头想给他打眼色。
许诸乃是朝廷重臣,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又不是谋反叛逆,就这样拿下实在愚不可及。
林策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稍安勿动。
“许诸,朕且问你,朝廷每月下拨善施,目的是何?”
“慰藉流民,以助冬灾,扬天子仁德。”
“扬德尚且就不谈,朕再民间,不算失德就是万幸。”
他又吩咐宦官,将几封文书送到了百官手中传阅。
传到许诸手里时,他还是疑惑不解。
手里那份文书只是刚刚朝堂所提的那件事,朝廷善施的银两,被下发的县衙又所克扣。
但这也与他无任何关系,出支的条例上写着每月八百两,那就是给出了八百两。又和户部有什么关系。
为了八百两银子,就要拿下他这个朝廷重臣?
“陛下,臣还是不知。”
“户部每月拨下的银两,可真有八百两?”
“账目清晰,陛下又如何看不到?”
“可县蔚的账目,为何又只剩四百两。”
林策又吩咐宦官,将南市县蔚账目的精简文书,下发给了百官。
百官看着文书,直皱着眉头,心里与许诸一样,还是只解了三分疑惑。
陛下如今不同以往,这般做,不可能只是这个原因。
市县的二把手县蔚乃是六品以下,按大夏律法,除了大早朝外,是不参与早朝的。
此刻自然也找不到人来对阵,但陛下也不至于造假来愚弄百官。
这事如果是真的,不是户部把八百两变四百两,就是县衙把收到的八百两变成四百两。
可底下的县衙,真有那么大胆愚蠢吗?收了八百两,就明目张胆往本子上写上四百两,就不怕御史官员查起?
这问题,明显就出在户部。这是贪就贪了,还不与下面通口气,搞得上面文钱记录不比。
而这么明显的问题,门下的查账的御史大夫,又是吃干饭的吗?
此时户部的一众官员,脸色都是憋了一个惨白。
其他人还剩下七分疑惑,都是在于就算户部就算真真切切贪了这四百两银子。但又与许尚书有何关系。
户部掌领赈灾拨款这些事,又不是没一件事都需要户部长官许诸亲力亲为。
他最多也就是一个管教不当,领导不方。
放远了讲,还是那句话,不就是四百两银子吗?
前几日陛下话中,隐隐有透露知晓朝中某些官员贪污受贿的消息,哪一个不是成千上万的勾当,可陛下也只是委婉的提。
许诸想说些什么,又只能开口:“陛下,臣失职…”
他不是那般云淡风轻,这样的小罪,顶多只是口头责罚。陛下叫人拿下自己,又是为何。
“众爱卿看完了,再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林策挥手,宦官又传下去了第三份文书。
林策道:“你们怕是不知,县衙施粥布施,是民商结合。朕如今给你们看看,南市崔家的账目里,又能从县衙拿到多少银子?”
“五十两。”有人小声嘀咕。
林策坐不住了,他屁股实在是疼,就站起身来下殿,走到百官身边晃悠。
“户部八百两,县衙四百两,每市每月该是一百两,可到了民商那里,又只剩下了五十两。”
话说完,朝中之人皆是静默。
林策补充:“又怕诸位说是朕不公,来源的这些账目,那些明晃晃的数目,还在勤政殿的桌子上。那些数目,是在嘲笑朕,是在嘲笑大夏,是在嘲笑高堂的诸位啊!”
众臣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陛下既然查过了账目,怕是知晓的事,该是不知这四百两了。
宫中的某些人,低下的脸上,又不安起来。
“诸位以为这样就完了?这钱财到了民商大阀,你们猜猜,每月五十两银子,便是每日二两不到,二两不到的文钱,一市流民少则几十,多则数百,这几百号人,又是得到了多少‘善施’?”
林策说完,再次挥了挥手,叫人送进来一张木案。
所有人看去时,见上面有一个粗面馒头,一碗糠粥。
馒头发黄,结着硬块。糠粥乌黑,认不出米粒来。
倒是有大臣见了,面色不变。东西食相倒是差了些,但对于那些无家可归,流离风雪之人来说,一碗糠粥也可救命。
“陛下,恕臣直言,流民身卑,朝廷恩惠已是陛下仁德。这些食物虽是简陋了些,但一人一天一餐,该是足够度过风寒的。”
“那户部贪了四百两,县衙减去五十两,也是应该?”
这些人的思想,都已经迂腐到这个地步了。
难道你是想说贪就贪了,反正下面给的东西也够吃。这次贪了,下次注意就行。
“一人一日?何来的一人一日,要不赵侍郎去街道转转,看看是不是每日都有善施,一人能否领到一份这般分量的粥食?”
林策笑,对着百官重重开口:“你们所看见的,可是三人的食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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