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命数如织
慕容翎儿每日被关在宫内，自然没有外界的信息。但从爷爷的脸色中，她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当日傅太医告知皇帝大病驾崩的消息时，爷爷的表情都没有这般凛重。
他望向林策，见他一脸淡然，在外人面前，他全然是那个万事尽在掌握、运筹帷幄的皇帝，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慕容相左思右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如实交代。
现如今的陛下，怕是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得下他的。他不敢拿慕容家的家运去赌，他不敢拿慕容家的前途去赌。
林策见慕容相的脸色越发昏暗，下一时刻，他竟是身子偏开了石桌，一下跪倒在林策面前。
“陛下，老臣有罪！”
林策皱着眉头，在慕容翎儿面前跪给自己，怎么看都不像话。慕容翎儿也是惊慌失色，连忙去扶慕容相。
“爷爷，你这是…”
“逆子！为了弥补慕容家犯下的错，你还不快快给陛下跪下认错。”
慕容相清楚，陛下让慕容翎儿留下来，自然也是知道让秦王回京一事，慕容翎儿自然也是有参与的。如今，陛下是要一同问罪吗？
慕容翎儿见了爷爷那双不容置疑的目光，让她发滞了些会儿时间，最后竟也要在林策面前跪下。
双膝弯下的时候，林策一下抱住了她的腰，问：“你要干嘛？”
“你…陛下…”
她不懂林策的意思，今日之事，像是慕容家犯了极大的忌讳。若不是大到了天，又如何逼得爷爷下跪。若是真大到了天，可林策现在这般，又是什么想法。
林策放开他，转身开口道：“还是先把你爷爷扶起来吧。“
慕容相被慕容翎儿扶起，宰相不敢坐下，接着说：“陛下若是不责罚老臣，老臣寝食难安。”
林策站在亭外望飞雪，声音远远传来。
“慕容相可是还没说，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慕容翎儿也是去望慕容相，只听慕容相低着脑袋，叹息一声：“陛下，秦王到了京城。”
慕容翎儿一下双眼微距，顷刻明白了所有事。秦王来京了，秦王为什么来京，秦王来京做什么。她可都是跟林策说过很多次的。
如今去看林策的背影时，又让他感到一阵身子发寒。
他如今的态度，是要准备清算慕容家吗？难道…难道就不顾及一下自己，念在自己的份上…
林策没有回头，伸手去抓飞雪，问：“皇叔回京，慕容相何必这般大惊小怪。朕那皇叔，难道真是洪水猛兽？”
慕容相却是不再隐瞒，道：“陛下，秦王回京，正是慕容家的书信。”
“哦，朕却是想起了来，亲王自在封地，不是大年不是祭祀，没有旨意回京，那可是不规矩的。慕容家，好大的面子。”
慕容相叹息，直言道：“陛下，老臣自知瞒不过陛下，自当是全盘托出。宫内陛下替身身中奇毒，宫外朝堂虎视眈眈，慕容家想要保住大夏江山，只能出此一策。”
林策阴阳怪气，盯着慕容翎儿道：“慕容家好大的气度，这大夏的皇帝说是想换，竟然也是轻而易举的说换就换。若是那天死的不是替身，而是朕，这大夏的江山，怕是要到朕两位皇叔那里去。”
林策转过视线，盯着慕容相，道：“你怕不是要保住大夏江山，改朝换代要保住的，是你慕容家吧。”
古代帝王除了造反，该是没有更大的忌讳了。但慕容家若是不给一点威压，实在是说不过去。皇家的威严两年前从那个流落的皇帝身上丢掉，今天林策借着他的身份，要把这份龙威，重新拿回来。
他从没有对谁说过，但慕王二家对他来说，对于一个要做绝对专治皇权的皇帝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
帮衬慕容家，若是王家一倒，慕容家会不会是成为下一个王家，可不是慕容相自己能够决定的。几千年的历史尘埃，可都是在林策脑袋中有所沉淀。
他或许也没有发觉，他真的太像一个城府深得不见底的皇帝。至于有多深，大概有五千年那么深。
听了皇帝的话，慕容相老脸乌黑，一句话说不出来。而慕容翎儿知道，此刻的林策，又变成了那个朝堂叱诧风云的皇帝。
林策自然不是真要把慕容家给怎么的，他今天让慕容相来，单纯想要他给个态度。如果还要隐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林策自然是不会放过慕容家的。而把慕容翎儿留下来，说实话，他是抱着一股子虚荣心。
他可不是什么淡泊明志的雅君子，打当上皇帝第一天起，若是活下来，他就有预谋干一番大事业了。
“既然慕容相如此诚恳，康康之心朕也是看得见。若是如此，朕也就饶过慕容家这一次。至于你慕容家犯的错，也就算在…”
林策转眼，又去盯着慕容翎儿：“就算在皇后身上，朕自然有法子责罚她。”
慕容相抬眼望向孙女，有些担忧，连忙躬身：“陛下，小女尚小不懂政事，秦王回宫的事情，都是老臣一手安排。翎儿方才弱冠之年，恳请陛下饶她一命！”
“朕有说要杀她吗？”
“陛下…”
慕容翎儿这是也是制止了慕容相，只是清淡望着林策，对慕容相说：“爷爷，翎儿自也是慕容族人，慕容家犯下的错，翎儿愿意受罚。”
“可是…”
“天色已晚，慕容相还是回去吧。雪天路滑，慕容相一把年纪可不要摔着。朕叫人给你备好车马，速速回府吧。”
慕容相左右犹豫，最终望向了慕容翎儿。最后叹息摇摇头，不作言语。林策叫来的小惠，吩咐了些许事，就送慕容老头离开了。
场面只剩林策慕容翎儿二人时，空气中带着雪夜的寒气，还有无尽的静寂。林策回到了座位，自顾吃着冷饭，任由慕容翎儿呆呆站着。
林策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不知道他应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去伤害他与慕容翎儿的关系，只会让二人之间多上一份隔阂。
但见了洛北夜那天起，他就知道有些事还是要做些打算。
他是皇帝，或许他现在完全的兴趣，只想做好一个皇帝。一个皇帝，是不配拥有真正的爱情的。除了政治，还是政治。
慕容翎儿那几日偶尔的表现，又何不让林策看出与洛北夜见他时，那种相同的眼神。他摸不透，就堵死这条路吧。
慕容翎儿一直站在冷风里，一句话不说，林策不敢抬头看她，只好装作努力吃饭。他怕自己会心软，但慕容翎儿一开口，他还是心软了。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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