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刻心
大年三十，除夕。
京都爆竹声声响，宫内笙箫齐舞天。京中的王爷，一个中年秦王，两个未成年的楚王与萧王。皇家晚宴，说是晚宴，也只是下午太阳未落山时举行的。各王府家眷，一同进宫入宴，倒是让原本冷清的皇宫，一时间热闹许多。
宴席正盛，林策站在大柱之旁，杯中是洛家的桃花酿。这些酒酿，蔡禹呙交代，是洛家特意安排暗中送过来的。林策可是知道，洛朝炎可没有那么细心，这些酒酿，应该是洛北夜叫蔡禹呙送进宫的。
两个王爷尚未成年，天性纨绔嬉闹，正在宴会之中逗着宫女。林筱筱跑到了慕容翎儿那一桌，貌似要与她比个酒量高低。
慕容翎儿没有回府，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好端端地热闹慕容府不回去，参加着皇家宴席，她又能熟识几个人。就连林策的那两个手足兄弟，林策压根都没有多少印象。
秦王举着一杯酒，找到了大柱后的皇帝。
“陛下万福。”
“皇叔不必多礼了，倒是近来到京都，可是有不习惯？”
“说不习惯也不至于，说习惯…京都比起秦地，还是繁华太多。”秦王笑，“待在京都，筱筱与我，可都是要乐不思蜀了。”
“既然皇叔愿意多留，不如待到筱筱大婚之后，再回秦地吧。”
秦王睁大眼睛，问：“陛下同意了？”
“朕如今，还有其他选择？”
西北之事，是林策压下杨贺州的绝杀之招。此刻还不早早做好铺垫打算，还要被其他事约束了手脚，那就真的得不偿失。无论是杨贺州回京剿匪，还是西北事宜，林策都是要居安思危，早作谋划。
他这个皇帝，很多事终还是不能自己。
秦王微微叹气，又不便在皇帝面前露出太多颓靡，但还是问：“陛下，是容了王家之位…”
林策去望他，道：“有王家，无皇家。”
“可陛下近来所做，容家臣愚昧，实在猜不透陛下的深意。”
“既然秦王看不透，那王相一系，怕也是没人能看透。”
秦王见柱后的皇帝抿了一口酒，身子隐在大殿的柱后，若隐若现，若有若失。这个皇帝，有着超出他那年纪的城府之道，秦王看不透他的做法，也看不透皇帝本身。
他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一些后惧。
自己收心，确实做得最好的一个决定。大夏如今的皇帝，秦王是没有这个本事去做的。这个能做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秦王低身：“今后若是需要老臣出面，陛下招待一声即可。”
他这个大夏唯一的前朝王爷，在大夏还是有一些威望的。这一句话，无异于站了队伍。
林策笑：“皇叔这时候表态，可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得越早，赢得越多。”
“皇叔如何知道，这一些赌注压在朕身上，就不怕输得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总比没了性命好。”
林策暗着眼，琢磨着秦王话中的意味。
道：“皇叔赌这一盘棋，是想从中获利何物？”
一个大夏王爷，荣华富贵、权利金钱，他都是超过大夏绝大数人了。他如今的位置，想要再上一步，除了皇位，是没有再上迁的选择了。
如今早早选择站在了林策一队，承受王家滔天权势，可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么，他所图的，又是什么？
秦王作楫：“臣所图，乃是府内老小性命。”
林策喝酒的动作一下滞住，望向面前的正朗之容的秦王，一时间觉得，他也是不简单。他可是猜到了，林策想要集权，就不容得京中京外，有太大的权势隐患。如今在内是慕王二家，在外，就只有一个秦王了。
守着他的权势，林策几年都会拿他没有办法，但若是京都平定下来，又是说不一定了。而这些，都是被秦王给预料了去。一个王爷，真就如此深谋远虑？还是因为，晏有灵。
宴席本就是一道程序，天还没有黑下去的时候，也就草草结束。林策要出宫，林筱筱没有跟秦王回去，硬要跟着林策出宫。
林策捂着额头问：“你要去京街游戏，何必要跟着我？你一个皇家郡主，还能有人管得住去哪儿？”
林筱筱老实回答：“有！”
“你父王？”
“对，父王可是叮嘱得紧，这几日都不许我走出府内。”
林策想了想如今局势，她一个秦王之女，以秦王在京中外露的模糊政治站队，确实她应该郡主，是不好这个时候走动的。她的性子，一出门定是要惹麻烦。
“你应该听你父王的话。”
“对啊，筱筱可是很听话的！”
“所以，不决定不跟着我出去了？”
“跟着！一定要跟着！筱筱听从父王的嘱咐，多多与陛下亲近！”
林策不与她多话了，这般贪玩性子，既然要跟，就让她跟。反正他此次出宫，也只是一夜。
走了两步，面前站出一个慕容翎儿。
林策小心问：“除夕之日，你不回府祭祖？”
“府内之事，自有慕容人氏操办，陛下还是不用劳心了。”
林策点点头，道：“时日不早了，皇后回宫歇息去吧。”
林策从慕容翎儿身边路过，慕容翎儿回身去望他的背影，那个林筱筱，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好不乐哉！
慕容翎儿蹙眉，拦下了林策。
“皇后有话要说？”
“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林策还没有开口，林筱筱嘴角就漏了风：“去宫外潇洒去！”
“去宫外办些事。”
“带着郡主？”
“她要跟着，朕也就应下。”
林策一脸平静，林筱筱左右弄花朵，慕容翎儿静默了片刻，道：“本宫也要…”
“朕出宫有些许要事，人多反而不便。”
林策直接拒绝，没给慕容翎儿说下去的机会。慕容翎儿不开口，望了一眼林策，带着小兰自顾离去。后面的小惠望着二人这般样子，心里哀叹着气。
陛下与娘娘，何时变成这样了。
慕容翎儿离去，林筱筱好奇来问：“你故意疏远她？”
“赏你的花儿去，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
“皇后姐姐生得那般俏丽，可比花儿有意思多了。”
林策回宫换衣，小惠为他梳理衣裳。林策在铜镜里，望见了丫鬟愁眉苦脸。
“怎么了，刘公公克扣你月钱了？”
“刘总管办事公正，才不会做这些。”
林策好笑地去捏丫鬟的脸，问：“那你愁眉苦脸，是在愁些什么？”
小惠低头，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陛下，娘娘昨日与小惠学做饭菜，可是废了好多心思。”
林策的笑容沉淀下来，只是下意识走到案前看折子。他对待贴身的丫鬟，向来说是皇帝，不如说是哥哥。小惠说话，也是径直了些。
“陛下不该这样对娘娘，女孩子的心像是河刻石，伤了心便是要刻下一辈子。”
丫鬟都知道林策对慕容翎儿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而慕容翎儿不说聪慧无双，但女孩子家心细，又如何感受不出这些变化。
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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