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公孙述却不是刘邦,他没有刘邦的决断与气魄。对这一不凡的谋略,他不能独立地判断与决策。于是,他只好询问文武百官的主意。在荆邯意料中的,群臣是纷纷竭力反对这一战略。
博士吴柱首先质疑:
“陛下,荆都尉的计谋实不可取。当初,武王讨伐残暴的商纣,八百个封国诸侯,不约而同在孟津集结。然而,武王审时度势,依然下令全军分别撤退,等待上帝的旨意。
荆都尉的计谋,最大的不足之处就在于,我们没有友军的支援与支持。臣还从未听说过,没有邻国的协助,而能够出兵千里之外的怪事!因此,臣坚决反对荆都尉的计策!”
荆邯据理力争:“吴先生的言论,乃书生之见,迂腐之语!
高祖刘邦当初不过是一小小的亭长出身,常被别人看做无赖地痞。他开始举义之时,他哪里有一尺一寸的土地可以凭借呢?他哪里有盟友的支持与帮助呢?
就是后来,高祖从僻远的汉中出发,讨伐雍王章邯等列强时,他又哪里有什么邻国可以协助呢?又哪里有什么八百诸侯不期而合呢?他能够驱使的,不过是一群渴望回归东方老家的乌合之众而已。
然而,高祖大军,以仁义为号召,约法三章,个个勇往直前,冲锋陷阵,屡败屡战,最终所向无敌。
而今,如果我们不迅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努力去夺取土地,建功立业;而是坐在这里大谈什么武王姬发克敌的大道理,这正是当年隗嚣希图当西伯文王的翻版,注定会失败的颟顸之论。”荆邯越说越激愤。
公孙述也觉得荆邯的战略很有道理,心动不已。他打算立即动员自己所有的武装部队,包括首都北军(首都警备部队),屯垦军团,以及山东流亡客组成的的客籍兵团等,命令延岑,田戎等将领,分别率领出发,跟汉中驻屯军合并,一同对刘秀的汉帝国发动攻击。
然而,本土(蜀人)重要官员,与掌握朝廷大权的公孙述的弟弟公孙光,却依然大力反对。他们已经满足于目前的荣华富贵和既得的利益。
他们一致认为:“目前,依靠我们当前的武装力量,采取守势,维持割据的局面绰绰有余;不应该倾举国之力,用于千里之外,以求一决胜负,一时侥幸,甚至招来敌人的强力反击。”
反复磋商了很久,都没有最终进军的结果。以公孙光为代表的公孙家族的人,竭力阻挠,丝毫不肯让步。公孙述无奈,只好放弃荆酣的伟大战略。
其时,在前方的军事将领延岑,田戎诸将,闻听荆邯的谋略,也甚为赞同。他们认识到苟延残喘绝不是久安之局。因此,他们大力要求皇帝拨付他们部分兵力,给予他们伺机立功的机会。
可是,公孙述始终忧惧犹疑。他更加担心的是,将领们伺机坐大,根本就不能接受将领们的建议。而成家朝廷,只有公孙述皇族,才掌握有实权。因而,荆邯的对策,最后只好放弃。
那时,成家帝国国内,却是危机重重。
公孙述不懂经济,他下诏废除流通的铜钱,改用铁钱通行,而铁钱流通不变,且根本不能得到百姓的信任。
因此,货币制度破坏,货物流通受阻,经济受困,市场交易停顿。人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而公孙述本人,根本就不懂得担任最高领袖的精髓真谛。他虽然已经贵为皇帝,但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处理,事必躬亲。连最微小的地方,皇帝都要亲自过问,跟他当初任清水县令时一样。
因而,他自然就不能制定远大的治国谋略,只图偏安一隅。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改变郡县以及官吏的名称,就像王莽当初的行径。最终却致使政事混乱,上下无所适从。
而他的最大的乐趣,就是炫耀自己的威严和皇帝的气势。
年轻时,他因为父亲担任河南郡都尉的关系,曾经做过汉朝廷的郎官,所以公孙述对汉朝廷官场的情形,非常清楚和熟悉。
因而,当了皇帝之后,公孙述立即摆出自己的派头,极力模仿当初汉皇帝的盛大礼仪。
他出宫进宫,都用“法驾”(所谓大驾光临),天子卫队由手举各色各样绣着鸾鸟的旗帜,武器上挂着牦牛尾的骑兵护卫。御车四十六辆,由首都市长,县长,北军卫尉,作为前导,实在是威风凛凛。
他自以为坐上宝座已经有些时日,天下已经太平。
于是,他没有大封自己的功臣,而是进封两个儿子为亲王,把犍为郡(四川宜宾),广汉郡(四川梓潼县)所辖数县,封给他们做封国。
臣下有人好意地规劝公孙述:“陛下啊,为政的根本,是大公无私。作为帝王,更应该显示自己的恢弘度量,以人民的利益为根本福祉。
如今,天下事情成败,还难以预料;战士们拼死沙场,还没有得到封赏。陛下竟然枉顾天下人的眼睛,先封自己的儿子为王,给予他们丰厚的食邑,是向天下人表明陛下的私心。同时,也表明陛下没有更加远大的志向,势必会冷了天下士人,将帅士卒,黎民百姓的心,怠慢了他们对君王的崇敬与忠诚!”
公孙述听见臣下直斥他的私心,就如同揭开了他心上的伤疤。
公孙述勃然大怒,下令将进谏者逐出宫廷。自此,因为没有共同的利益攸关的联系,高级官员们也开始对他怨恨,上下离心。
西北方向,刘秀的分化隗嚣部下的谋略,收到了显著的效果。
继郑兴以后,申屠刚,杜林等人,也纷纷脱离隗嚣的阵营,前往洛阳投顺。刘秀任命申屠刚,杜林二人为侍御史(执法监察官),另行任命郑兴为太中大夫(中级国务官)。
转眼就到了建武六年的三月。成家皇帝公孙述,虽然没有完全接受骑都尉荆酣的建议,但他也认为自己光是采取守势是不行的。
于是,公孙述命令翼江王田戎,西出江关(四川奉节县东),集结他的旧有部属,向汉朝廷所属的荆州方向发动攻击。他准备首先夺取荆州后,再做出争霸中原的架势。但翼江王田戎的军力弱小,士气低落,因而首次进军就告失利。
见成家皇帝公孙述主动向东出击,刘秀也隐忧在心。他非常清楚,荆州对于全国战局的重要意义。而要解决荆州方向的困境,必须让公孙述有所顾忌才行。
于是,刘秀紧急下诏给隗嚣,命令他从天水南下,攻击公孙述成家朝廷的后背,以解荆州之围。
不料,隗嚣已经另有打算,他上书皇帝,故意推托:
“陛下,接到皇上的旨意,臣立即与部下商议进军事宜。
然而,臣与诸将研究地势地理,商讨的结果却一致认为,白水关(陕西白水县境内)地势险恶,山路崎岖,大军难以通行。并且,沿途的栈道,都早已经朽烂损坏,无法使用。我们又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通过,肯定不利于大军进击。
因此,臣斗胆认为,此时此刻,不宜向公孙述发动进攻。
如今,微臣以为,因为成家皇帝公孙述的性情严酷,他们上下猜忌,所以,必定会有上下分裂,众叛亲离的那一天出现。
到时,如果我们等到他的罪恶明显,恶贯满盈时,再出动我们的大军攻击,势必会事半功倍,造成势如破竹的巨大声势。
那时,我们的讨伐大军出动,战胜公孙述,将会不费吹灰之力。
请皇帝陛下审时度势,原谅臣的抗旨,批准臣的建议!”
接到隗嚣的上书,刘秀的脸上一阵恼怒,他的心情郁闷已极,深深的不满郁结在心里。但他还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不满与愤怒的情绪。刘秀他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被愤怒迷惑了自己的心智,造成当初彭宠叛离的不利局势。
刘秀最终明白,隗嚣已经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独立的立场了,他的叛意已定。他也绝对不会再听从朝廷的调遣与旨令了。
于是,这也迫使刘秀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心。他与众将积极商议,开始日夜策划如何讨伐隗嚣,怎样用武力解决西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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