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巨变在后方发生,改变了刘秀的进军计划。
正在前方为进攻隗嚣而与诸将费心筹划的刘秀,忽然接到了首都传来的紧急讯息:
京师洛阳附近的颍川郡等地盗贼蜂起,叛贼一连攻陷数县,形势危急;驻防河内郡的守军部队,也起兵哗变,首都洛阳震动。
一时,天下不宁。
听见报讯,刘秀焦急万分,急忙考虑回军。
刘秀急得跺脚道:“哎呀,朕真是大意!朕轻率冒进,亲涉边地,忘记了中原洛阳才是朕之根本。朕真后悔没有听从郭宪的建议!”
八月,刘秀心急火燎地带领禁卫军从上邽东返,马不停蹄地日夜奔驰。
途中,刘秀虽然很是着急,但对西州战事还是很有信心。他踌躇满志地向岑彭等下旨:
“诸位爱卿,西城,上邽,都在朕的大军的包围之中,隗嚣孤立无援,吾军胜利在握。
朕料想,西城,上邽两城,不必花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攻克。如果两城攻破,诸君等就请立即率领大军南下,乘势攻击蜀虏公孙述。
人,总是苦于不知满足,朕得到陇地后,又渴望进一步得到蜀地。想起当初,每次决定发兵出击时,朕的头发胡须,都为之愁白!”
刘秀回到洛阳,立即心急如火地召集执金吾(首都警备区司令)寇恂等将领商讨征剿叛贼的事宜。
见到众臣,刘秀急忙焦急地检讨反省自己的过失道:
“诸位爱卿,朕一时失策,没有听从郭子横(郭宪字号)的建议。现在,朕心里是万分愧悔。
如今,颍川郡(河南禹县)等地,盗贼蜂起,令朕忧心如焚。颍川郡就在京师的门口,民变直接威胁了朕的帝都安宁,必须及时控制,立即扑灭。
朕思来想去,唯有寇子翼长期任职地方,了解民生疾苦。中央与地方的情形,也都了如指掌,有才能把这些盗贼消灭。
如今,朕只有委屈子翼,请你以列卿(部长级别)的身份,带兵出征,替朕分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京师的安宁。不知卿等,有否异议?”
见皇上如此着急,寇恂急忙安慰:
“陛下啊,您大可不必如此焦急。如今,天下大定,百姓渴望安居乐业。即使真的有人想图谋不轨,也不会有多少暴徒依附跟随。
其实,陛下啊,这些所谓的贼人暴乱,不过是地方官吏们肆意妄为,贪赃枉法,处置不当以致激起民愤,引发的普通骚乱而已!
推想他们的举动,不过是听说陛下远征陇地,窥伺蜀地,他们也想乘机捞上一票,引起陛下的关照与注意,促成问题的解决而已,并没有更大的野心。
微臣以为,如今,他们一听说陛下率领大军还都,是一定会吓得发抖,会拼命祈求陛下的饶恕的。
既然陛下信任微臣,臣愿充当大军先锋,率军先行。颍川郡的问题,很容易解决!陛下千万不要忧心!”寇恂的安慰,终于让刘秀宽心了一些。
“爱卿分析得很有道理,朕心稍稍宽松了一些。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朕也明白,那些所谓的民变,大多数都是那些自作聪明的地方官吏,为了邀功求赏,大肆盘剥百姓而酿成。朕对此是深有同感,知道其中的根本原因。
虽然如此,但朕也不能掉以轻心啊!朕还是决定御驾亲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
九月一日,刘秀大军,直抵颍川郡。果然如寇恂所预料的那样,变民很快全部归降。
刘秀准备立即班师回朝。郡民们在道路上遮住刘秀的卫队,请求把寇恂留下做太守:
“陛下,并不是小民等天生反骨,故意惊动陛下的车驾远行。而是地方贪官污吏,不能体会陛下体恤百姓的本意,肆意掠夺,使民不聊生,才酿成动乱的生成。
寇太守前些时在颍川时,推广陛下以柔治国的善政,所以深得黎民百姓的爱戴。为了颍川郡的安定,请陛下再把寇太守借给我们一年,我辈感激不尽!”大批百姓跪在地上,满眼流泪,长跪不起,再三祈求。
刘秀急忙征询寇恂的意见。寇恂表示同意。
于是,刘秀就把寇恂留在长社(河南长葛县),命令他安抚人民,镇压反侧,收容陆续归降的残余变民。
得知寇恂主持颍川郡郡政,流散的百姓,都纷纷返回自己的故里。
其时,东郡(河南濮阳县),济阴(山东定陶县)也爆发了民变。刘秀又派大司空(最高监察长)李通,忠汉将军王常,率军前去平定。
那时,刘秀已经妥善地处置了颍川民变。所以,刘秀很明白这里的民变,也是处于同样的原因。
刘秀了解,东光侯耿纯,曾经担任过东郡太守,在卫国故地上留下了美好的恩德和信誉。
于是,刘秀立即任命耿纯为太中大夫,命令他与大军会合后待命。
东郡变民九千余人,听说耿纯随着皇帝大军进入郡界,就纷纷向耿纯归顺。
大司空(最高监察长)李通,忠汉将军王常的大军,没有经过一次战斗,就安定了郡民,即行班师。刘秀庚即任命耿纯为东郡太守,抚慰东郡官民。
九月二十四日,数地的民变,经过刘秀的恰当处置,顺利解决。
刘秀特地诏令地方官吏要体恤民众疾苦,妥善处置官民关系。
然后,刘秀从颍川还抵首都洛阳。
西州战局,并没有如同刘秀当初乐观料想的那样,轻而易举地就取得胜利,而是呈现出了胶着持久的态势。
从四月份刘秀亲征,一直到十一月中旬,经过半年多的时间,隗嚣依然顽强抗击着汉军的猛烈攻击。
那时,汉军长久围困朔宁王所在地西城,隗嚣的西城守将杨广战死,隗嚣更加穷途末路。但他依然决心顽抗到底。
隗嚣的另一位大将王捷,据守戎丘(西城西北)。他见汉军努力进攻,城池早晚必将陷落。王捷决心牺牲自己,换取汉军的撤离。
于是,他在城墙上向围城军大声呼喊:
“汉军将士,我们蒙受大王的恩惠,决心殊死守卫此城。虽然自知道非死不可,但官兵们个个都绝对没有二心。盼望你们能够解围撤退,不要屠戮城中的老弱妇女,我用自杀来加以证明!”当即在城墙上自刎而死。
汉军震撼,攻势稍稍减轻。
最初,刘秀下旨给大司马吴汉:“爱卿啊,现在两城已在我们的铁壁之中,旦夕就可攻取。而各郡派来的地方部队,战斗力不强,却白白消耗军中紧缺的粮秣供应。一旦战事不利,郡兵发生逃亡,就会动摇我们的军心。
所以,朕以为,大司马应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打发他们回去!”
可是,大司马吴汉正在努力地围攻西城。他想一鼓作气,集中优势兵力,迅速拿下西城,不愿减少自己的进攻兵力。
于是,他对抗刘秀的圣旨,不放郡兵们回去。
汉军大军的粮秣,经受不住每天庞大的消耗,积存日渐减少。而官兵们长久征战,一个个疲惫不堪,厌倦不已。郡兵们常年在外,思乡的情绪在军中弥漫,而吴汉却刚愎自用,置若罔闻。
因此,逃亡的郡兵日渐增多,汉军军心开始不稳,而吴汉依然督军攻击隗嚣甚急。
其时,隗嚣自知没有退路,官兵们上下一心,拼死守城,欲为隗王献身。
征南大将军岑彭决定改变战争策略,改用水攻,企图淹没西城,然后破敌。
于是,征南大将军岑彭就派军阻断山谷溪水,借着上涨的水势,以图水淹西城。那时,大水围城,距离城墙顶部,只有一丈光景,城内情势十分危急。汉军已经在准备欢庆最后的胜利,军心更加懈怠。
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朔宁王隗嚣的大将王元,行巡,周宗等,率领从公孙述借来的五千救兵和其他援军,突然出其不意地在汉军背后的城外高处出现。
援军紧急擂动自己的战鼓,大声呼喊报信:“大王,请率领我们的大军顶住!公孙皇帝的百万大军正在挺进,马上就会来临!”
听见隗军的援军在自己的背后大声呼喊,汉军顿时惊恐不定。他们急行集结布阵。然而,惊惶之中,集结一时无法完成。
而此时,王元等,已经率领精锐之师对汉军发动了攻击。援军锐不可当,竟然杀开一条血路,进入西城。
汉军受挫,军心更加动摇。王元等,与城中守军会合后,再次杀开一条血路,护送隗嚣冲出西城。然后,在大军严密保护下,隗嚣投奔冀县(甘肃甘谷县)。
吴汉等将领率领的大军的粮秣即将消耗殆尽,而汉军又遭受重大的挫折,且又闻听公孙述的成家援军,很快就将抵达,汉军军心摇摇欲坠。大司马吴汉等汉军将领知道无法再留。
于是,大司马吴汉就烧掉自己的辎重装备,顺着陇山,向东撤离。虎牙大将军盖延,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困上邽的大军不能独留,也跟着向东撤离。
见汉军受挫撤离,隗嚣及公孙述联军,士气大振。他们紧紧地尾追攻击。汉军征南大将军岑彭率军殿后,艰苦抵御,才保证了大军的安全撤离。
自此,除征虏将军祭遵仍然坚守在汧县以外,汉军各部都全部失利。吴汉等重新回到长安驻屯,岑彭回到津乡(湖北江陵),做南征公孙述的准备。
汉军撤离后,安定郡,北地郡,天水郡,陇西郡等四郡全部都驱逐汉朝廷的官员,再次回归隗嚣的阵营。
西征军大军失利的消息迅速传到京师洛阳,刘秀彻夜不眠,自责悔恨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里。
刘秀不停地反省自己:为什么这次对隗嚣的进攻,还是没有取得胜利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自己在即将取胜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轻敌的错误啊!
其次,是由于自己并没有充分地估计到陇右地势险要,交通不便,辎重粮秣不便于运输,准备不充分,致使军粮不济。
更致命的错误还在于,自己没有清醒地认识到隗嚣残存大军的强大的战斗力。
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隗嚣的官兵都没有完全涣散。最终结果,由于公孙述的援军来临,就造成了汉军的被动和重大的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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