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院落坐北朝南,周围是四座三层木制小楼,中间一口天井,正中央是一颗合欢树。
合欢花落满地,枝繁叶茂,佣人们正在低头打扫,看起来其乐融融,闲适雅逸。
北门有穿堂儿、花厅和厨房,西边是账房和杂役的住处,东西南北各有单间四五六,穿着襦裙的宫女正端着玉盘前往正厅送菜。
正厅大门处摆一屏风,刻着大大的寿字,旁边站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妇,她约莫四十来岁,她身材丰满,华贵雍容,穿着一身金丝羽衣般的长裙,正和蔼可亲的张罗着这场寿宴。
“红鸾,你快点儿,小心我扣你月钱哦。”
“绿萼,你的发簪快掉了,赶紧弄好了,省得老爷看着心烦。“
“谷婶儿,琉璃都准备好了吧?好了啊,那就开始吧!”
噼里啪啦。
随着一阵爆竹的响动,为这场寿宴拉开了帷幕,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我怕稍微挪动脚步,就会跌下万丈深渊。
不过通过丫鬟的服饰以及幻象中的只言片语,大抵可以猜出时代背景是明初时期,应该就是何家老祖当上大官的时代。
可是纵观整个明朝,只封了一位异姓王,何家老祖的墓中,怎么会有宫女陪葬呢?
我想不通缘由,就远远观察着,不多时,一个身着马面裙和琵琶袖的年轻女子,一步一婀娜的轻轻走来。
只见此女子肤如凝脂,细皮嫩肉,红润通滑的鹅蛋脸,水灵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下便是樱桃般的点绛唇,豆粒大小的耳垂上戴着一个水晶耳坠。
长发如瀑,轻掩刘海,十指宛若葱白,即便是以现代人的审美,也在她身上挑不出任何瑕疵,在我的印象里,也只有五师姐可与她的美貌相媲美了。
我有些发呆,就那么看着这个美人儿从我面前走过,四周的富豪商贾和达官贵人,也都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大家仿若都被勾了魂似的。
乐起!
女子走入正厅,开始给里面的人祝寿。
为了多看她一眼,我的确有种走过去的冲动,可我知道,我面前是万丈深渊,此时此刻,一定要坚持住本心,绝不可随意乱动的。
这处豪宅的主人究竟是谁?
难道我们要盗的墓是一座帝王之墓吗?
明十三陵都在燕京,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建文帝,别的皇帝都有归根之处了。
还是说何家老祖本就藏着僭越之心,他想要自己做皇帝?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身着道袍而来,他是国字脸,蒜头鼻,河马嘴,手中还拎着一个刻有太极图的酒葫芦,他这么一来,门外的贵妇陡然是慌了神。
“易大师,您怎么来了?快,里边请!”
“少来烦我!琉璃在哪?赶紧让她过来,今天贫道可得好好尝尝鲜,非玩个痛快不可!”
“琉璃姑娘给大人祝寿呢,要不您今天找别的姑娘?”
道人一言未发的闯入正厅,里面的声乐顷刻止住了,随后就传来了杯盏砸破水浆崩裂的声音。
……
画面急转,空间变换,我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头晕恶心。
闭上眼定了定神,周遭再传异动,此时,我发现天色又黑了,门外跪了一群佣人。
我看到书案前坐着一个驼背老人,他穿着一身特制的蟒袍,自古以来,蛇蟒从龙,普通人谁敢光明正大的穿蟒袍?
这人是一位亲王吗?而他就是何家老祖?
谁给他的特权和胆量?
自古典制中,皇族赏给亲王的龙袍或者蟒袍,甚至赏给异姓功臣的黄马褂,都不是让他们真正穿在身上的,而是要供在家中跪拜的。
不大一会儿,那位美丽的女子从对面楼上下来了,在门外施了一礼,含羞而立。
驼背老人抬起锐利的双眸盯着女子,冲佣人们挥挥手,门前很快就清净了。
女子进入书房,此房中堂有一副画卷,绘的是仙人踏鹤图,旁边还有一副我看不懂的繁体字对联。
那女子细心地倒了一杯茶,邻近老人时,却被一把搂住了细嫩的腰肢,绫罗绸缎下,一只白嫩大腿泛着点点荧光。
“老爷,明晚我就要前去易天观了,若被大师发现我非处子,他一定会生气的。”
“何为生气?“
哗啦。
老人拉着女子纤细的手臂,看似慈祥的为她梳拢着秀发,却将那薄薄纱裙,一件件褪下,凌乱的扔在了檀木的衣架上。
……
环境再转,却已是一片哭声。
偌大的府邸烧了,佣人和丫鬟都在四处奔跑,在哒哒的马蹄下,哭声参着一起一落。
我立身于长街上,望着那尸横遍地的一幕,一时间也是头皮发麻,心头唏嘘,这偌大的家业,终究争不过头顶上的那寸天,纵然你远在深山,也依然无此皇帝命。
不出所料的话,何家老祖是一代大学士,只不过朱棣时期,出了著名的方孝孺案和解缙案,这也是历史上著名的被诛十族的惨案。
明初的大学士并没有中后期的那么扬眉吐气,何家老祖早早辞官还乡,却仍然念着旧主建文帝,甚至不知他哪根弦没搭上神经末梢,竟在家中行僭越之事,还想自个儿做土皇帝?
虽说明清时期依旧有“千年土司”的旧制,但那也是云贵川等偏远地带,何家这个地理位置,看着还是深山,其实并不怎么深的。
东窗事发后,何家人各自逃命,我就站在一处门外,看着那位身着红衣的漂亮女子,在羊毛大雪中,她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惹人心疼。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最后做了堕空者,这一切幻象,都是她的前世。
不过这个女子,生得实在是太过乱芳华了,她若是转世了,不知会祸害几代王国将相。
前有兵甲,后有火海,女子最后跑到我所处的位置,大口喘着粗气,她似乎知道难以逃出升天,手中竟握着一个备好的小瓶子。
女子遥遥望了一眼起火的豪宅,旁边已是跟来了一队腹甲执锐的人马,她只能一步步挪入那阴暗冗长的胡同内。
她的步伐很沉重,仿若走的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段路一样,往日仙气四射的模样,此时只剩不安和慌张。
……
画面最后一次定格,是一处缩小版的皇家林园。
女子正在对镜贴花黄,穿着凤袍,双肩上各有一对白色的赤羽,我不由得瞪大眼睛,难道她那日并没有死么?
既然活下来了,她为什么不开心,脸上仍是忧伤的模样?
女子拉开了帘,帘后却不见床榻,唯有一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她没有穿鞋子,小巧精致的莲足在白袜里正不安的扭动着。
难道是殉葬了?
最终,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终究是哭成了梨花带雨。
入夜了。
数盏红灯引路,几个枯尸般的人正抬着一口棺材,徐徐前行。
女子就在棺中,和驼背老人并排躺在一起,可让我感到恐惧的是,这位老人,即便死了都未闭眼。
女子调整着呼吸,胸前一起一伏,脸上垂泪早已湿了两行。
……
我从幻象中走出,衣衫早被冷汗浸湿了,幸好我意志坚定,否则在幻象中一步踏出,我现在极可能已经跌下悬崖了。
暗自舒了一口气,我突然看到木子正趴在悬崖边上,一点点的往前爬,半截身子都探下去了,看到这里,我一个箭步窜过去,扑通一声拉住了他的双腿。
“喂!你干嘛呢?你等等,别过去,前边是悬崖啊!”
我急道。
木子对我的声音充耳不闻,甚至还来了个后弹蹄踹了我,傻里傻气的说道:”嘿嘿…花姑娘…我来了呦…“
花姑娘?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花姑娘?他怕是被障眼了!
我一脸懵逼,我看到的是一个古代女子,一个堕空者的前世,而木子似乎和我看到并不一样,无论是时空还是环境!
我紧紧抱着木子的双腿,将他往回拉着,谁知我越拉,木子爬的越快。
这家伙力气很大,连带着我都差点滚下去,我往上靠了点儿,一把拉住木子粗壮的胳膊,又从后者额前拔了一根头发,用嘴叼着,混着符点着火给烧了。
哗啦、呲呲。
“去你大爷!”木子破口大骂道:“都别拉着我,谁拉我跟谁急眼啊!”
“木子,你醒醒,你被障眼了。”
“滚,赶紧滚,本太君今天要玩花姑娘,好大好白的姑娘哦。“
啪!
我一巴掌抽在了木子的脸上,大声吼道:“喂!你醒醒!你仔细看看你在哪?”
这时候,木子甩了甩脑袋,面前的场景逐渐恢复正常了,却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哎?我怎么来悬崖边了?”
我一脸戏谑的看着他:”没想到你小子看着很正经的一个人,一整天都想什么呢?又是太君又是花姑娘的?我看你干脆进娱乐圈演汉奸算了!“
木子瞬间红了耳根,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不是…刚才真的有好多花姑娘,还都没穿衣服…嘶,难道我见鬼了?“
我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不是见到鬼了吗?还要当太君抢花姑娘呢!”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木子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刚刚咱俩不是追那群宫女吗?我追着追着,隐隐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身后?”我瞪着大眼。
“对啊,我回头一看,看到几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古人抬着一顶花轿子,他们步调一致的朝我走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进轿子里边了。”木子道。
“那轿子里都有什么啊?”我问道。
“轿子倒是没什么,我就拉开帘看了看,发现那些抬轿子的都是纸人,他们一直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不对,是往前飘,然后我就看到很多花姑娘再冲我招手,要不是你拉着我,我现在已经……“
“你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木子不说话了,过了会儿,他拉了拉我衣角道:“这事可不可以别跟我师妹讲?我会被她笑话一辈子的。”
“行,也行。”
我面带微笑,看着憨态可掬的木子,从兜里拿出了震动不止的手机。
木子瞧了瞧我,疑惑问道:“白姐打来的?”
我摇摇头道:“一个老朋友。”
说着,我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向了远处。
白筱妖可不会给我打电话,虽然我早将手机号告诉她了,但对她来说,即便我刚才真的跌落悬崖了,她也不是很在意的。
这个电话自然是神秘人打来的。
“现在你快接近古墓了吧?璨璨,比我想象之中晚了一天,按照游戏规则,今晚还得再死一个人的。”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害了李含薇了,你告诉我,你还要杀多少人?”我低吼道。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把内丹交给我,我就放了你的家人。“神秘人阴恻恻的笑着:“令妹的生辰八字我已经掌握了,很快就能做法了,我想你很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吧?”
“我不管你是谁,但请你别伤害我的家人,否则,我也会针对你做法。”
“那你倒是做呗,我孤家寡人一个毫无挂忌,倒是你,身上缠了那么多因果线,我想拨哪条就拨哪条,哦,忘了告诉你,今晚要死的,是你曾经算的那位瘾君子。”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我的心里也笼上了一层阴云。
李含薇死了,是我给她拍了三板斧,即便用何九串换了命,可她最终还是死了。
因果我肯定要背一些!
马小桃和赵立找到我,我直言赵立没有牢狱之灾,可是后来,他因为吸毒铤而走险贩毒,已经被警方批捕了。
就在几天前的晚上,赵立一直给我打电话,但我都没有接,甚至他还换号打,我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一个有牢狱之灾的人,却要背负死亡的重罚,这根本就是乱来!
虽然他们的死都和我有些关联,但真正背大因果的却是神秘人,可他却怡然不惧,说明他并不把阴曹地府放在眼里。
所以,神秘人要么是真正的大佬,要么就是以某种秘法逃脱轮回的混蛋。
我相信他是后者!
一个会夺舍重生的老怪物,一个靠邪法斩乱因果的邪灵师。
电话再度响了,来电显示上是马小桃的名字,我默默叹口气,也没接电话,握拳的左手已是青筋暴出。
“周小哥,你没事儿吧?”
木子的声音让我从暴怒中清醒过来,我冲他摇摇头,回道:“没事儿,咱们回去吧,别让她们等着急了。”
说完,我踏着大步便走了,没有回头,身后是木子一脸惊奇的脸色,我感觉,他似乎看出我有些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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