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壮志难酬
群臣面面相觑。
如此大功，太子竟然说不要就不要，还想给一个市井小民？
也有人看得清，现李显东宫之位算是稳住，他已无所求了，自然想让出去。
而纵观蛮朝文武，有多少是他想提携的人？
没有。
换言之，太子没有自己的势力。
因而想培植一些忠诚于他的人，最简单办法就是违规擢升几个，届时这些人必是他的死忠。
不少人生出其它心思，三皇子一时上位无望，不若转投李显如何？
这边李域温和一笑：“既然太子如此说，那朕便准了，你着他进宫来见朕吧。”
就算李显不说，他也会招那市井进宫面圣，既然说了，这个人情让他也无妨，毕竟本就是李显的好友。
李显闻言拜谢：“多谢父皇，散朝后儿臣便通知他。”
“好。”
李域面带笑容重回御阶，于龙椅上坐下，俯瞰之处，百官拜服，目之所及，天朗气清。
颇有功震寰宇的感觉，借着此势，他想做一件大事。
“诸位卿家，此战是我朝边军第一次获得大胜，你们对此事如何看法？大胆直说，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要藏着掖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李域只兴致勃勃看着，并不出声打断。
一老官出列道：“陛下，此战堪称自杨国侯之后罕有的一仗，足以震慑北方宵小之心，臣等认为，这是我朝难得的休养之机，应奋发图强与民更始，待得十年后，或可北定中原，还于旧都。”
李域并不回应，只默默看他一眼，目光又转向别处。
另又有两位大臣出列建言，但仅仅歌颂陛下武高 德广，乃天佑大乾云云，话是好听，但无实用之处，李域又看向他处，同时伴随着某几个重臣的暗叹。
“陛下，臣认为此战大胜，寓意我军之蜕变，纵然国侯再世，也无此番壮大功绩，不若借势挥师，北伐旧都，或一战可成。”
说话者乃北军掌团督尉裴国庆， 按理一个掌团督尉是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的，但大将军赵肃人在边军配合霍景山行事，裴国庆身为大将军属下，是代其参会。
李域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微微一笑，目光随百官一同落在这坦荡汉子的脸上，道：“诸官皆言修养生息，唯你裴督尉言可一战，有何依据？”
裴国庆镇定道：“陛下，此战我军有三利。”
“哪三利，说来听听？”
“一利者，乃此战由齐国引起，齐国使团亦入京羞辱我等，如此大辱，我朝反击是有理。”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否则他人就会认为你是与北蛮一般的无理无德之徒，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
但道义上，乾朝天然具有，只是先前没有实力实行罢了。
这点众人皆知。
“二利者，乃民心，十三年前洪都之变，夷人屠戮我朝多少百姓至亲，齐人更是猪狗不如，背弃乾人身份，甘当夷人走狗牵制威胁我朝臣民，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
“而三利者，则在此战大将军之大功，我军重现国侯故事，齐人必然惊惧，军心涣散，正面无法再敌，而夷人远在北方，更不可能速援。”
裴国庆拱手郑重道：“由此三利得出，我朝北伐最好的时机，便是此刻，请陛下降旨发兵，让大都督霍景山与大将军共同出兵，挥师北伐！”
此话一出，不少武官都出列附和：“请陛下降旨，挥师北伐！”
没错，这就是李域想做的事。
挥师北伐 ，还于旧都。
否则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但还不等李域高兴，一个年迈老臣缓缓走出，白发下，是被笏板刚好遮住的消瘦脸庞，他沉沉地发出一声嘶哑呼唤：“陛下...”
“尹相。”
李域脸色略沉了一下，群臣也将目光投去，眼神暗含敬重。
尹渊二十年前只是江州五品刺史，远离乾朝核心，但在洪都之变，迁都奉元后，因其可以挟制统领南地各大世族，兼之能力品行尚可，便被擢升至左相之位。
十多年来，他也证明了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老相爷无论德行还是功绩，都让人敬佩。
但他的出列，对李域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尹渊叹道：“陛下，北伐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老相爷难道也认为，乾军难敌北方诸国么？”
“非也。”
“老相爷可是认为，我军依旧孱弱？”
“亦非也。”尹渊摇头道，“陛下，大将军与边军都证明了，我朝并非不能胜，仅仅只是没有找到合适战法而已。但...”
“老相爷说吧。”李域叹了口气，尹渊代表着几乎所有南地世族，没有他的支持，北伐确实很难成事，这点右相屈承原是不及他的。
尹渊拱手道：“陛下，我军获得继国侯百年后，从未取得的大胜，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北伐，确不可操之过急。”
“裴督尉说得对，齐人惊惧，夷人救援不及，我军可以再下几城，可是陛下可曾想过，我们该如何守，旧都北面由夷人把守的玉门雄关，又该如何打下来，若无雄关，洪都只会重现十三年前的旧事。”
群臣默然，就是因为玉门关丢了，夷人铁骑才能如入无人之境，兵临城下。
先帝自缢，旧都百官罹难，只有少部份人跟着逃来了奉元，屈承原便是其中之一。
他再说道：“另，陛下应该知道，国库...已经空虚了，云州北侧的灾民还没能完成赈济...”
事到如今，李域也知事不可为了。
可惜如此大好局面，却不能有所作为。
“没钱啊...”他呢喃一声，长长叹了口气，世族虽富，但不可能全拿出来给朝廷打仗，他们也不愿意。
一瞬间，他想到了加税，随即又笑自己愚蠢，把主意打到了黔首的头上，非明君之举。
如果能得到一笔巨大的钱财就好了...
“陛下。”
“右相，请说。”李域看向未发一言的另一位老人。
屈承原拱手道：“既然北伐难行，国库空虚，云北灾情不断，正好此战大将军俘获不少齐人，太子更俘虏了两个夷人将领，齐使还在京都，不若与他们签下停战书，将俘虏卖还与他们，可先获些钱财。”
“另，停战书并非就此结束兵戈，我朝还可再开战事，亦能在此谈席上，找回前日丢失的颜面。”
也算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李域点了点头：“就依二相的意思办吧，择日召见齐国使臣。”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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