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承诺
“陛下...”
苏杨讷讷难言，他就是知道这事不好说才不愿来，眼下怎可能开得了口？
宣武帝哼了一声，“即不敢言，那便是真的了？你可知，少了林詹事这笔钱，云北能少死多少人？”
苏杨低头不敢言。
“你又可知，你是朕之臣子，而非尹家家臣？！”
前面一句还好，后一句简直要人老命，苏杨吓得讷头拜下：“陛下，臣知罪！”
宣武帝嗤笑道：“知罪？朕认为你还不够知罪，否则怎可能做出当众拒收钱粮之举？给你些体面，自己辞官还乡吧，莫让朕为难。”
林羽惊讶抬头，没想到皇帝竟然因为一件事，竟然就让一个官员辞官还乡。
受宠若惊倒不会，林羽很清楚，宣武帝是借机要打压某些群体，以儆效尤。
只是这事因自己而起，他能感觉到，未来自己得卷入朝堂争斗的漩涡中去了，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不怕，但也确实嫌麻烦。
林羽想着自己的事，边上苏杨却如卸了气的皮球，眼含泪珠，不解又无助地看向皇帝：“陛下...我...”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就因为刁难一下林羽，竟然就让自己丢了官。
早知如此，就绝计不会做出方才之事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宣武帝冰冷的眼眸将他盯得再次垂首：“怎么，你不愿意？”
“草民...谢陛下圣恩...”
“退下吧。”
李域摆手不再去看，苏杨失魂落魄退出大殿，林羽看他落寞背影，突然也感觉这老小子挺可怜的。
无有背景，无有势力，只不过想讨好一下上级，便落了个削官为民的下场，十年寒窗付诸东流。
这乾朝的官场之中，又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
“怎么，你同情他？”宣武帝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林羽急忙回头，拱手道：“陛下，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李域戏谑一声，“这百官之中，恐怕也只有你会一个不高兴，就拽着人来见朕。”
朝会上明面控诉自己受到欺负，实则恶心尹家。
现在又硬拽着一个户部官员来见他。
对林羽的品行作为，李域已经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了。
单从苏杨一事来说，林羽会不知道他依附尹睿么？显然知道，但他还是这样做，说明这小子不为强权所迫。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李域看中的一些特点。
林羽听出皇帝没有责怪意思，顿时松了口气：“陛下，臣也是没办法，实在他太过份了，不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此事揭过了，你也大可放心，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李域顿了一下，道：“此次募捐你到底起了些作用，以后如有所求，朕可以帮你一次。”
林羽瞳孔放大少许，这是皇帝的承诺？！
想想也是，国库空虚又赶上云北祸事，急需要钱的李域因他打头，变相讥讽百官致使他们也必须尽力交钱交粮，确实算大功一件，明面上不好封赏，毕竟不是什么说得出的功劳，但答应些条件还是可以的。
心念电转间，林羽忽然灵机一动：“陛下，臣正好有一事，想请陛下帮忙。”
李域眉头一皱，有些不悦：“怎么，如此迫不及待就要兑现了？”
拜托，像这种承诺轻易是不可以兑现的好吧！
若是朝中资历官员得此封赏，必然大喜过望，因为这承诺其实可以等同于免死金牌，对自身是极大的保障！
倒不是说一定要犯什么事，而是很多时候，即便没犯事，因立场问题也会惹到许多麻烦，有此承诺就可以做到百无禁忌！
结果林羽这么着急兑现，不怪李域会不悦。
林羽则道：“陛下，非是臣迫不及待，而是这件事，如果有陛下帮忙，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罢嘿嘿一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李域狐疑看他一眼。
这小子要搞什么夭蛾子？
但答都答应了，也没反悔的道理，颔首道：“好，那你届时来找朕。”
林羽拜了一拜，恭敬退去。
苏杨罢官一事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官员，但好歹也是个京官，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各家大臣都在揣摩皇帝的想法。
毫无疑问，借机敲打尹家。
尹渊百官之首名声过盛，以至于朝野大多都是他的人，这是皇帝所不能容忍，但又无可奈何的，借着此事，他必须让百官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想做的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预，否则就是苏杨的下场。
索性还给人家留了些体面，自行辞官，否则次日早会就是一片质疑之声了。
饶是如此，私下仍有不少官员惴惴不安，互相寻机拜访商议。
因为从苏杨一事，众人还得到了一个信号，那就是皇帝有意压制尹家，这涉及了站队问题，不为自己前程，光为身后家族，他们也要捋清楚今后该怎么办。
三皇子府，水榭凉亭。
棋盘的两侧的棋手执子对弈。
棋盘上，战事已如火如荼，双方你死我活。
棋盘外，弈者如多年老友，彼此无话不谈。
“殿下，再落三子，可就是我胜了。”
腾云先生前几子已将整个大局盘活，众多黑子如蛟龙般卧于棋盘之上，各处围堵之势已成。
李景沉思半晌，忽然笑了声：“休要张狂，你的蛟龙虽然勇猛，但我之兵卒同样有绝地反击之力。”
说罢一子叩下，点在蛟爪前的位置，近乎陷入绝境的数十颗白子顿得喘 息之机。
身为布局者，司马仪自然也看到了此地薄弱之处，见状叹道：“论及时机，究竟还是殿下更胜一筹，我难是敌手。”
“这世事也如棋盘，在这方寸之间，我或有能力绝地求生，但于朝堂之上，却已经无有办法了。”
李显地位的稳固，预示着他不得不暂时停止争夺的步伐。
但他一天也不曾忘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大位，才能满足他的野心。
双方各自下子，棋盘上李景白子已经逐步获得优势，司马仪几番堵截都无有效果，叹了一声后便笑道：“事在人为，且看殿下这白子，方才明明势弱，却凭着一处微末，坐大至今，朝堂上也不过如此，只要抓住一个细节，便能重新得到陛下的肯定。”
“还有何处细节？”李景问的同时，目光盯着棋盘，黑棋的蛟龙已经快气绝了，但他暂时无从下手。
司马仪见状，接过他手中白子，落在蛟龙七寸位置，至此气机断绝，腹部以下的部份尽数灭亡。
抬起头，他笑道：“这就是细节，太子所依仗的，只有一人，只要将这人除去，他的生机便断绝了。”
看着棋盘的李景眼眸渐渐亮起，两人目光悠然相对，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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