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着笑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眸。
可他脸上却挂着一抹意气风发的笑，仿佛眼前这绝境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一缕清风袭来，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身上的衣袍虽已染血，发丝凌乱，却无损他的英气。
朱元璋的笑声回荡在太庙之内，带着无尽的豪迈。
直到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的笑意都未消散，仿佛用这笑容向世界宣告，朕从始至终都未曾败！
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带走朕的骄傲与风采。
朕是洪武大帝朱元璋。
是这个帝国的缔造者。
但我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君王、更不是个好兄弟。
或许，更称不上一句英雄。
什么是英雄？
所谓英雄者，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
所谓英雄者，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所谓英雄者，坚强刚毅，屡败屡战，才是英雄。
扛元，我或许是没有出什么大力，甚至从未扛起过扛元的大旗，摘桃子之前我是与地方起义军争夺地盘，而不是扛元。
摘桃子之后，我是收复故土，而不是开疆拓土。
有人说，收复故土没有值得吹捧的，因为这是帝王的天职。
有人说，摘了桃子，掺着水分的驱鞑复中手段不光明。
也有人说，我看似功成名就，实际上是个失败者，因为我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实则也什么都失去了。
但是，朕想说的是，朕是人。
人性永远是利己的，人心永远是黑暗的，人面善变，人心难揣。
你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朕。
朕会杀了你们，因为朕没有一笑而过的宽广心胸。
但是朕要告诉你们，过程不重要，因为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朕从来不在乎失去了谁，朕只在乎还剩下了谁。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朱元璋闭上眼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个人影。
郭子兴、韩林儿、常遇春、邓愈、胡大海、廖永忠等等等等。
似乎历史的画面在浮现。
朱元璋：我的敌人呢？
历史：死了。
朱元璋：我的兄弟呢？
历史：死了。
朱元璋：我的爱人呢？
历史：死了。
朱元璋：死了，都死了，老伙计们，别怪咱，这是得到权力的代价，越接近权力的中心，朋友会越来越少，敌人则越来越多，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朕只能请诸君赴死！
说朕薄情寡义也好，骂朕自私自利罢了，站在朕的位置上，朕无悔、无错！
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日月昭昭，故国有明。
放牛娃、和尚、大头兵、亲兵九夫长、上门女婿朱公子、镇抚、总兵官、左副元帅、元帅、枢密院同佥、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大元帅、仪同三司、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左丞相、吴国公、吴王、大明洪武皇帝!
这一路走来，那不是黑历史，那是我的来时路。
予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哈哈哈。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李文忠上前探了探鼻息，“陛下，先帝驾崩了。”
大明不妙曲，起！
花开又花谢花漫天，是你忽隐又忽现。
朝朝又暮暮朝暮间，却难勾勒你的脸。
我轻叹浮生叹红颜，来来去去多少年。
半生的遗憾谁来写，唯有过客留人间。
朱元璋：这大明不妙曲，送走了咱的妹子、咱的标儿、咱的大孙，如今也送走了咱，呜呜呜呜。
马秀英背负双手，看向大明列祖列宗的牌位，三十一年啊，也走向了尽头。
“传旨，他畏罪自戕于太庙，贴身大伴自裁殉主，以谢天下。
他没有个好出身，雄英不能没个好出身，雄英毕竟姓朱。
雄英也毕竟是朱家嫡长孙，他作为立国之君，不为了他，也得为雄英打算。
便复其皇帝尊号，一应丧仪，着礼部有司按例照办，葬于紫金山。”
马秀英淡淡吩咐，但李文忠却没有立刻遵旨。
“陛下若不想给其哀荣，太孙殿下未必要是朱家嫡长孙，他也可以姓马。”
李文忠小心翼翼说道。
马秀英伸手阻止了李文忠继续说。
“朕一直是朱家的媳妇，当今之域中，亦是朱家之天下。
他可以对不起朕，朕不能对不起朱家，他可以不仁，朕不能不义。
何况若雄英改姓于马，朕便是窜明自立，是盗国之妇。
朕不能给后人开这个坏头，以免后世主弱臣强，再有女主篡位盗国之事。
朕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罔顾大明社稷，以及朱家祖宗。”
古代的女子，真的太能忍了。
你可以对不起我，但我仍要为你守节。
但其实宋之前，男女是平等的，始皇帝都在提倡平等，武则天之前，女子是可以摄政的。
始皇帝是从古至今唯一的一个教育全国男性要守男德、不要乱搞的帝王。
在始皇帝的统治下，男女在婚恋方面的权利基本平等，他立法认可了女性的劳动价值，认为女性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男性的附属品。
这一点在当时那个年代，简直是石破天惊，所以，虽然始皇帝生活在男权社会，但他却为女性争取了不少权力。
而不是男尊女卑。
李文忠听后，躬身应道，“陛下，顾全大局，其实并不等于要委曲求全。”
马秀英释然一笑，“朕委屈些就委屈些吧，朕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这三个字包含了多少委屈和无奈，又包含了多少自嘲。
闻言，李文忠跪下，俯首在地。
“陛下，我舅舅他……对不起你，配不上你啊。”
马秀英摆了摆手，“是朕福薄，同为皇后却没如长孙皇后一样嫁得李世民那般英主，怪不得任何人，你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臣告退了。”李文忠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临别之际再看了一眼朱元璋，愈发心疼马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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