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燕带着领班一伙上急匆匆跑上楼，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就大声呵斥领班：“我才出去一会儿就出这么大的事，你们是聋了还是瞎？还愣着干啥，快送她去医院。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何东风躲在一名服务员身后，将宁丽娇搀下楼去。
随后，曾小燕环顾了一周吩咐道：“留几个人把包厢收拾干净，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在曾小燕强大的气场面前，汪致远居然插不上一句话。
酒劲上顶，加上刚才又和汪致远纠缠了一阵，墙角的王老板突然蜷下身去，发出含糊不清的**。
“哟，王老板您怎么自己就躺下了？我们可没有对您怎么样啊，走廊里的监控可以作证。”曾小燕低头朗声招呼道，同时示意汪致远尽快离开现场。
汪致远视而不见，叉起双手倒要看看王老板如何演下去。
曾小燕一脸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今天高兴多喝了两杯，平时您不是这酒量的。有好事您应该和我分享才对，让我也替您高兴高兴啊……”
王老板软软地一抬手，嘟囔道：“你少来这套，今天这事你们得负责。”
“负责”二字没等他说出口，曾小燕立即打了个哈哈：“王老板您醒了，没事就好。”她上前一步扒拉着他的胳膊，半个玩笑半当真地问：“我叫人送您回家，还是禀报夏主任请她派人接您？”
前一秒还缩在墙角的男人，像被什么蜇了一口似的站起来，一手扶墙一手指着曾小燕骂道：“我看他妈谁敢！”说罢就往外走。走出两三步，他突然转身指着汪致远说：“小子，老子记住你了，希望你不要有事落到我手上，不信弄不死你！”
曾小燕怕再生事端，立即安排领班开车送他回家。
“这人是谁呀，口气这么大，还敢吃小燕姐的霸王餐？”汪致远看着他的背影玩笑道。
曾小燕叹了口气，不无担忧地提醒汪致远：“致远你可能摊上事了。这人叫王富贵，德城商务局管后勤的科长。虽说有政府工作人员的身份，人就是典型的江湖混混。仗着在市人大当副主任的老婆的势，在外面搞得乌烟瘴气。因为他老婆在市委组织部门干过，和部门大小领导熟得很，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他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汪致远不以为然：“我一个退伍小兵、待业青年、守法市民，他能拿我怎样？”
“小汪同学你别贫嘴，大政府、小社会，现在哪件事不是政府管着，离开它你能办成啥事？难免哪天你就会落到王富贵手上，而且可能性极大。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办点小事面对的都是普通办事人员。你可别小看他们，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给你上点手段，说不定事情就办不成！你还没地方讲道理——人家都是按制度办事，解释权在他们手里。”
几年不见，曾小燕变化很大，连愤怒都变得理性。汪致远忍不住夸她深刻，她抢白道：“深刻个屁，都是受伤后得出的教训，想起心就滴血。”
见汪致远没吭声，她又说道：“我再啰嗦一句，你才从部队回来，地方上的人事不熟，做事千万别冲动。德城地方小，每个人背后都藏着巨大的关系网，得罪一个，可能就惊动一窝。到头来见义勇为没救到人反而把自己坑了。”
“知道自己啰嗦就好，这是病，得治。”汪致远懒得再听她唠叨转身准备下楼，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住，“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别怪那个叫宁丽娇的实习生，她没有错。相反你得表扬奖励，她血染的风采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业？”
曾小燕白了他一眼，说你又来了，刚才的道理就忘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找个工作、谈个女朋友，比什么都强。
汪致远笑着下楼，却发现何东风早已没有踪影。
他发现自己衣袂飘飘悬浮在半空，脚下云烟如拉丝的棉絮，眼前天蓝得纯粹而深邃，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冲动。他想融入到更深远的蓝色中去，身后的绒线紧紧拉住他，有女声急促地提醒：“小心脚下！”只见一匹白马扇动双翅向他奔来，双翅之下乌云涌动，蹄声轰鸣来势汹汹，越靠近他，白马面目越模糊越狰狞，在它抬起前腿踢向他时，马脸突然变成张绍豫杀气腾腾的脸！汪致远无助地呼救，扑腾着手脚向下跌落……
他睁开眼，耳边传来清脆的电话铃声，汪致远瞬间从梦境回到现实。
电话是表哥欧德明打来，他给汪致远带来一个好消息，德城信用联社招一名司机，要他明天上午面试。最后他不忘提醒汪致远注意面试时的仪表，要拿出军人的作风，收起待业青年漫不经心那一套。
汪致远对着电话立正道：“是！”
欧德明是大姨的独子，比他大四岁。从会玩泥巴开始两人就在一起，汪致远一直叫他“哥”。警校毕业后，欧德明被分到平水乡派出所，最近可能要升任副所长。
为了准备明天的面试，汪致远特意到“在水一方”上网查了一下德城信用联社的资料。这是一家地方性银行，由德城原有的几家区县信用社合并组建而成。
听说了汪致远的喜讯，“钱兔子”和曾小燕夫妇组织平时走得近的同学朋友共进晚餐。
酒过三巡，“钱兔子”端着酒杯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今后遇到难事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德城我还是有几个兄弟的。不过你小子算是掉进‘银窝’了，我们将来找你借点钱、贷点款什么的，你可别不买弟兄们的帐啊。书上怎么说的，苟富贵、勿——勿相忘。对，苟富贵……”
曾小艳见男人越说越离谱，上前夺下他的酒杯，嗔怒道：“收起你江湖上那一套，小汪可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角色。”
因为明天要面试，汪致远只能以茶代酒和大家推杯换盏。
饭局临近散场时，曾小燕将汪致远拉到阳台上低声嘱咐：“单位比部队复杂，初来乍到尽量多做事少说话，记住言多必失……据说主任叫傅红霞，有的手段上巾帼不让须眉，你更得多注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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