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吧——”
洛樱步步紧逼,扬起得意洋洋的笑颜,本来清纯动人的面孔变得扭曲又诡异。
“孩子…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岚裳急切的大喝,面如土色,当她明白洛樱的真正目的后,更是绝望透顶,这山崖之下就是深渊,若是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
恐惧笼罩岚裳全身,她不敢动弹,手腕被绳索勒得鲜红一圈,可是为了孩子,她不能继续激怒洛樱——她紧盯着洛樱,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你放心,樗北炎赶不过来了,五个人足够对付他……”
洛樱望着浑身颤抖,唇齿打颤,已经六神无主的岚裳,她又温柔的弯起嘴角,仿佛在看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求你…你可以杀了我…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岚裳泪水决堤,双眸失真,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除了求饶,她想不到任何办法。
眼看着洛樱越来越近,距离她不过三步之遥,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骄傲神态,岚裳感觉小腹一阵一阵的疼痛,似乎孩子也感受到了她的害怕,正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只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再有四五个月,他就该出生了。”
洛樱顿住,慈爱的抚摸着腹部,眼神瞬间变得温柔幸福。
“同是母子连心,你为何不能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积积阴德呢…我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有了身孕,如果可以的话,樗北炎我让给你…我让给你……”
“让给我?你有何资格说让?这一切都是我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樗北炎逃脱不了我的掌心…别以为你这样低三下四,我就会放过你!”
洛樱横眉冷对,眼神瞬间狠厉起来,她“唰”的一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银亮的匕首,带着张扬跋扈的笑道:“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岚裳脸色煞白,早已说不出话来,腹下一股暖流袭来,她低头看看,一股鲜红顺着她的绣花鞋流着,看样子是动了胎气,此刻已经开始见红了。
匕首靠近了绳索,岚裳疼得两腿打颤,咬唇咬得鲜艳刺目,可是洛樱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她眼神对上她梨花带雨的面容,然后目光一变,就要隔断那绳索——
“住手!”
樗北炎提起飞来,怒喝道。
谁知洛樱却是手腕一抖,匕首擦过绳索,竟然是一一下就隔断了,岚裳瞬间极速下坠,樗北炎大惊失色,急忙飞身而上。
“岚裳!”
洛樱一看樗北炎要跳崖救人,伸手拉住了他,怒目道:“樗北炎——”
“你滚开!”
樗北炎暴怒,眼眸迸射出杀意,若不是她有孕在身,他只怕早已一剑了断了她——可是最后他只是大手一挥甩开洛樱,往那崖边直直跳了下去。
洛樱重重跌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樗北炎的身影消失在崖边,一时心酸不已,直到身边的护卫来扶起她,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就算死…也不能忘掉她…她有什么好的…区区一个北域郡主……”
“夫人,你流血了!”
“什么……”
洛樱这才回神,摸了一把大腿,竟然是一手的鲜血,她瞬间就慌了,抓紧了护卫的手腕:“孩子…我的孩子……”
腹腔一阵剧烈的疼,她又赶紧搂住了肚子,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嘴唇都咬出了血丝:“孩子…我的肚子好痛…好痛……”
樗北炎那一下推搡没轻没重,加之她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竟然弄得羊水都破了,腿间的红色波涛汹涌,她渐渐的体力不支,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夫人,小的这就带你回去——”
“快…快救我的孩子……”
她嘴唇发白,楚楚可怜的噙着泪水,眼神却始终盯着那崖边。
护卫把她抱起,看她奄奄一息的模样,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什么感受,只见她腿间都是刺目的血,此刻已经染透了下裙,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搂紧她一路飞奔,好在他轻功尚好,到医馆的时候洛樱还有些意识。
医者给洛樱紧急止住了血,可是那满面愁容仍旧让人心惊胆战,护卫隐约觉得不详的预感遍及全身,却也低声问道:“先生,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五月怀子,最易小产……”随后,医者摇摇头,叹息道,“性命是抱住了,孩子的话老夫也束手无策,来得太迟了,加之夫人情绪一直不稳定,所以…请见谅……”
洛樱还在昏迷之中,如果她醒来知道孩子没了的话,估计会崩溃的,可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了。
护卫拱拱手谢过了医者,脸上是浓烈的愁绪,他一直陪在洛樱的身边,虽然愚笨至极,可是她刀子嘴豆腐心,也从来不曾为难他,他对此感恩非常,如今胎死腹中,她定是悲痛欲绝了,而且她时时刻刻惦记的樗北炎也为了岚裳而弃她于不顾。
他突然有些可怜她,从南蛮开始,她一直遇人不淑,命运多舛,而后失去所有,她又念起樗北炎的温柔,这才一路追到辛南,她天真的以为时过境迁,故人犹在,却不想樗北炎早已有了新欢。
可能人人都说她自私自利,歹毒心机,却不知她半生蹉跎,遇到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个意外。
她一直在暗示催眠自己,仿佛这样孩子便是她和樗北炎所有,她无知茫然得让人心疼。
可是事实是,她本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的少夫人,却被妾室用计陷害,在一个午夜遭人侮辱了,第二日少爷自然知晓了一切,她就那样被赶出了家门,之后还发现有了身孕……
他承认自己喜欢她,喜欢她以前的天真清纯,温柔善良,虽然她从来不懂他的情意,可是只要可以陪在她身边,他没有遗憾了。
就算如今世事让她变得刻薄虚荣,不择手段,他还是无法离她而去。
洛樱醒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抚摸小腹,当再感受不到隆起的弧度时,她面如死灰,泪光闪烁的问他:“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夫人,孩子…没有了……”
“啪——”
洛樱咬牙切齿,竟是一巴掌打上了他俊逸的脸颊,随后泪流满面的怒骂道:“不是让你救孩子吗…你救我做什么……”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个意外…夫人何必如此执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打,所以当巴掌招呼上来的时候,他已然麻木无感,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洛樱,希望她能接受现实。
只不过洛樱虽然明白这一点,她却仍然无法接受孩子已经掉了的事实,因为在她的心里,如果没了孩子的话,樗北炎就一定会抛弃她和岚裳旧情复燃的——她一直无法忍受的,只是樗北炎的离开而已。
“夫人,先喝药吧。”
“滚开——让…让我一人静静……”
洛樱暴躁的打翻了药碗,愤怒的推开了他,留给他一张独自落泪的凄凉面容。
他一声不吭的拾走碎片,临走回头道:“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这厢樗北炎一同随岚裳跳进了断崖,他施展着奇绝的轻功,在陡峭的崖边上提气纵身,待他额头大汗淋漓,疲惫不堪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岚裳的身影,迅速的下落,他拔剑插进了石缝中,然后闪电一般的朝岚裳飞去,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看她昏迷不醒,气若游丝,他有些张皇失措。
所幸不远处有一颗大树,他脚尖踏上了树干,迅速的一晃身子,抓住了近在咫尺的长剑,借力纵身一跳,然后终于回到崖前。
他把岚裳放在地上,按着她的脉搏,一股元气立刻注入了她的手腕,她皱眉咳嗽了几声,却也不见醒来,樗北炎心急如焚,抱着她脸色苍白道:“岚裳…挺住,我这就带你去城里……”
话音刚落,岚裳却是半梦半醒的猛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北炎…快救孩子…不用管我……”
“孩子?什么孩子……”
樗北炎事到如今还是对岚裳怀孕的事情一无所知,当他看见她衣裙上都是血迹的时候,他瞠目结舌,颤抖着手抚上她的小腹,却毫不意外的沾了一手的温热的鲜红,他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楞楞的启唇:“孩子…是我的孩子……”
大概便是岚裳在青梦苑被下了两情欢那一次,一夜旖旎,水乳交融,想不到……
樗北炎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揽住岚裳一个劲的傻笑。
“北炎…快救救他…他还不足两月…不能就这样没了……”
岚裳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眼里都是泪水,看得樗北炎心疼不已,来不及问她为何隐瞒至今,他抱紧了她直奔城中而去。
皇甫蔷跳湖抗婚的消息传遍了皇城和长乐,人人皆言她不知好歹,有眼无珠,得太子殿下青睐和陛下赐婚还无理取闹,兴风作浪,此后更是话指皇甫德,风言风语,不堪入耳,无形中背上了欺君罔上,动荡朝廷的骂名。
封邑启勃然大怒,圣旨降下,将皇甫一族全部下狱。
封羽及对此置若罔闻,冷漠至极,他亲自率兵包围了丞相府,皇甫德一列人皆跪在他的脚下,待他念完圣旨,皇甫德几欲昏厥过去,可是事到如今,大错酿成,除了伏罪,别无出路。
接了圣旨,皇甫蔷低眸叩头,跪在皇甫德旁边,涕泗横流道:“爹爹…都是女儿不孝,害了你们……”
“蔷儿,别说了,皇甫家如此境遇,大概是天意吧……”
其实皇甫德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封羽及和封羽锦争权夺势,争风吃醋,必会使朝野分流,朝臣生异,而他作为一朝丞相,自然首当其冲,步履维艰。
就算没有皇甫蔷跳湖之事,日后也会横生枝节,遭逢祸端,可是他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封羽及是他的学生,他对他了如指掌,一旦触及逆鳞,便会翻脸无情,哪怕场景推心置腹,谈笑风生,最后也会形同陌路,倒戈相向。
这和封羽锦相差无几,甚至比封羽锦更盛。
这是皇家之人的通病,古今历来如此。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亦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丞相大人,本太子还有一件事。”
“请太子直言。”
“机关图现在何处?”
“这……”
皇甫德一惊,心想机关图对于封羽及来说一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先前用封羽锦由全权跟进,虽然让他忐忑不安,可是也成功的蒙混过关,如今皇甫婳和殒杀一同去了深海的事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老臣不知太子所言何意,还请明示……”
“你就不用装傻了…三弟身陷囹圄,后路堪忧,机关图的事情本太子迟早要接手,既然你可以配合他,那自然也要把情况如实禀告本太子,丞相大人您说是不是?”
封羽及居高临下道,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皇甫德一瞬间感觉,这像极了年少时的封邑启,也是如此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言语中都是威风,浑然天成一股王者的霸气。
“太子…机关图的下落,老臣…也并不清楚,太子应该知道,三皇子也一直没有进展……”
“是吗——那……”
封羽及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然后目光一冷,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都是玩味十足的笑:“皇甫婳去哪里了?”
“在…在白云观中学武习道。”
“本太子不信,学武习道岂非一个千金小姐该做之事,莫非和机关图有关系?”
封羽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皇甫德的表情变得尴尬不已。
“来人!派十人去白云观把三小姐’请”回来!“
“太子殿下…幺女婳儿是无辜的…请太子高抬贵手……”
皇甫德瞬间六神无主,他俯在地上急忙求情,皇甫婳如今已经不在白云观,若是封羽及一定要赶尽杀绝,以除后患的话,那势必牵连白云观和墨家,到时候朝廷和两家针锋相对,万一被其它势力趁虚而入,那皇甫家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皇甫德觉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身为丞相,却率先动乱宫廷,实在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无辜?父皇已经说了,若是有人不从,那便就地正法!”
封羽及愠怒道,眼神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狠。
“太子殿下,三妹是因为身体羸弱送往了白云观,她如今入了道家,和丞相府关系清浅,抗婚是民女所为,民女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罢,皇甫蔷猛然起身,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抢了侍卫的剑割上了脖颈。
“你别想死得如此容易——”
封羽及被吓了一跳,急忙抢下她的武器,扣住她的手腕,两人对视之时他依旧能感觉到胸腔一阵剧烈的悸动。
“来人!把他们押送大牢!”
封羽及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挟制住了,皇甫薇和皇甫蔷走在一起,皇甫薇看她失魂落魄的,便安慰她:“姐姐,皇甫家众志成城,上下一心,一定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薇儿…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还在劝慰姐姐了……”
皇甫蔷泪流满面,手指颤抖了拉住了皇甫薇,俏丽动人的容颜在泪水中显得别样的凄美。
“姐姐,婳儿她命中多贵人,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嗯。”
一行人被押至街市上,漫天的议论接连不断,个个都是目光不屑,神情唏嘘,一边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偏是丞相千金还要不知好歹,弄得皇家颜面全无,满城风雨,亦一边唏嘘造化弄人,往昔光鲜亮丽的丞相府,却在顷刻之间变得斑驳陆离,风华不在。
也有朴实善良之人,高呼为之求情,恳求进宫面圣,联名上书营救皇甫德。
这些皇甫德都看在眼里,所谓树倒猢狲散,今日光景他见过无数,却没想到有一日会发生在自身上。
都说天意弄人,一时风流一时颓丧,或许正如书中所写,因果报应,轮回规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万人空巷,水泄不通的情景皇甫德此生只历经两次,那一年他年满二十二,官高达至丞相,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当时众星捧月,锦帽貂裘,一呼百应。
应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五旬之年,却跌落云端,繁华落尽,成了俗世笑柄。
还看得当年他和墨语分道扬镳之时,他说他要在朝野立足,成为盛世明君身边的长枪利剑,杀逆臣,斩小人,后来他平步青云,一路扶摇二上,却也尝遍苦楚刁难,成了八面玲珑,深谋远虑的重臣辅佐幼帝,披荆斩棘,独木成舟,最后登上王座。
墨语则淡然一笑,说权势兵力非是他心中所想,他要兼爱天下,守护苍生,成为墨家的强兵利器,之后他韬光养晦,卧薪尝胆,终于不负当年踌躇满志,成为了墨家统领,特立独行,也入世练达。
最后,两人背道而驰,皇甫德整日投身皇室纷乱纠葛中,到今日终于被拉下马,成为了朝廷的众矢之的。
而墨语也还是墨家统领,不问朝政,只恋江湖。
皇甫德的眼里,浮现出暧昧不明的羡慕之情,天边乌云压顶,他叹气一声,跟着侍卫脚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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