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还算心平气和的真心话，连曹吉都没有听说过。
但太妃听了，却半分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皇上还没说完。
果然，嘉和帝的转折来了。
“但我想着，急什么呢？当初立嫡长子，势在必行。可如今，我本来想慢慢看的。再看看赵家白家对老四的态度，再看看老四的秉性能力，也想等小六再长大些。”
“谁能想到，赵盼居然恶毒至此，居然想到如此招数对付我。”
“阿娘，你说，老四知道吗？”
太妃本就涩哑的喉咙，更干。
态度却是清晰，“如此株族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风险，想来是不知道的。而且赵盼此举，本来就不是为了四皇子。皇上因此疑他，怕是要让人心寒。”
嘉和帝颇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太妃。
“阿娘，你以前，从未如此。”
如此谈论这话题，如此为一个皇子说话。
太妃迎着他的视线，坦坦荡荡。
“以前不说，是轮不到我说。我知道你自有决断，可如今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知道你原本也有意于他，便忍不住多说几句。”
“阿娘喜欢他？”
太妃不置可否，只是说起了一些事。
“你前边说，他有些像当年的你，其实我也觉得。正因为如此，你说我涉朝政也好，怎么也罢，我都是要说一两句公允的话。
你本就无意他，就算了。可你明明有意他，却因为赵盼迁怒，这本就是无妄之灾。”
嘉和帝看着气势长了两分的太妃，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她偷偷教导自己的时日。
太妃眼神有些悲凉，面对着他。
“你知道吗，阿珏曾悄悄去看过我。”
嘉和帝一愣，“老四？去看过阿娘？”
“嗯。”太妃嘴角轻轻一弯。“还记得你以前，也总是悄悄的才敢去看我。他虽然不出挑，却不是个傻的，知道不能明晃晃的去看我，便也学着你当年那般，背了人，悄悄的。”
“我初时，不理他，冷着脸赶人，他也不怕，一个劲儿的贴上来。
他让我想起你以前的你。
后来，我也赶不动他，索性不理。
原来是他随口听了柔嫔一句，说老太妃一个人，挺可怜的，当有人陪陪才好。
你说我心偏的也好。
或许，确实不知不觉就偏了。
之前大皇子是正统，即使我恨那个女人，我也何曾有过一句话。
但现在，储君之位是空的。
既然你也觉得四皇子还不错，如今大皇子二皇子都出事了，三皇子的事掰扯不清更是没有可能。
就算排着长幼之轮，也轮到四皇子了。”
嘉和帝没想到太妃的理由是这个，牵扯出了以前旧事，他突然也心酸起来，无比的理解太妃。
嘉和帝喃喃低语。
“他倒是瞒得好，赵盼、白静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太妃冷冷开口。
“是要瞒得好的，否则他早就没命了，赵盼怎么会放过他。你也不要说他欺君，是我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让任何人知道。
有时候，连柔嫔也是不知道的。
你给我的御影卫，还有点用，护一护他，瞒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嘉和帝存着一丝探究：“阿娘就不怕他是演戏？他小小年纪颇有城府，明面上亲近赵家，背地里却跟阿娘亲近，这是两头都想讨好。”
太妃红了眼眶，似愤怒似心酸。
“是我教的，一如我当年提醒你。”
一句话，让嘉和帝心底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太妃知道前面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所以把细节又摊开了一些。
“你日理万机，可还记得他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你当大皇子一开始便护着他？三皇子没出冷宫前，司承彦可是逮着他欺负的，你可又管过？”
说到这里，太妃语带不满。
“你啊，事事深谋远虑，我知道你不想让世子一如安王那般好，让西关将士只认将帅不认君，所以愿意多番纵容，刻意引导。
认为小打小闹不当一回事。
可你不知道，那对一个孩子的伤害多大。
我知道你喜欢贤妃那般的长相和性子，柔嫔自然近不了你的心。
一个不得宠的嫔，一个不起眼的皇子。
你可知道有多难。
可即便是这么难，两墙相隔，柔嫔还知道有个我，在寿安宫冷清了。
四皇子自己过得那般，还知道悄悄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不管赵盼做了什么，你着实不该，把这母子俩，跟那些人，混为一谈。”
嘉和帝像个孩子，一声不吭听训。
太妃还嫌不够，继续解释：
“是我让他主动亲近大皇子，一次不够，两次，一年不行，两年。我虽然膈应他们，可是我更看不得，一个那般像你的孩子，受这种苦。
你若说他演戏，还不如说我，把他教成了这样！
是我心机深沉，是我说了不理世事，却还是忍不住不管。”
嘉和帝身子早已坐直，眼眶泛红，声音低低的。
“阿娘原本也是世家贵女，兼具才情，才会如此这般教导他，又怎是心机深沉。即便有心机，那也是白家将阿娘逼成如今这样。阿娘这话，倒让我无地自容。权当我多疑，误解了老四。阿娘别生气。”
太妃语气也软了下来。
“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秉性都不错。只是不管起先缘由为何，现在朝中支持四皇子的人还是多数，你何不顺势而为，别再多生事端。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一纸调令让白齐钧离了北关，让安王去瓦解，也是可以的。
他是臣，你是君。
你下了这令，安王不敢不从。
为了江山稳固，他也会把这件事做好。
他是个好人，皇上自然也不会让他寒了心。
司承彦也可以重用起来了。”
嘉和帝没回话，只是感慨。
“阿娘今日这番话，让我想起年幼时，阿娘的教导。因为阿娘的教导，我才能一步一步，瞒过了赵家和白家。如今您又这般为老四着想，我都有些嫉妒了。”
太妃含笑反问。
“他是你儿子，他们母子又私下有情于我，我还不能为他们说一两句公道话不成？”
嘉和帝莞尔。
“阿娘之言，句句在理。”
太妃想，这大局姑且算是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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