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元年,六月。
司怀铮封齐王。
赐府。
封地在西关锡克城一带,山栀爱的寄海山,就在旁边。
与安王的封地,隔一鸠山。
有了司怀铮坐镇西南,安王的封地是否改易,看后续情况。
既看帝王决断,也看安王是否自己上书,这些司怀铮才不管。
-
明乐元年,七月。
周朝承认了东海岐岛,出官衙文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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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乐元年,八月。
团圆节前两天,皇城喜气盈盈,节日氛围高涨。
商家的投壶小趣,楼院的灯谜大会,瓦舍戏院的招幡易更,香飘十里的桂花酿……道不够,看不足。
司承彦大半年来,往返京阳两次,这一次,心情是最轻松的。
一切安定,入目有序心中有底。
而且父王转告了他新帝的意思,以后再不会压着他,若他建功,也实实在在可以封王将。
想着就要再见母亲和妹妹,又是一阵阵压不住的高兴……
只不过,城门口,面目含笑颇有几分激动心情的司承彦。
被拦住了。
“世子,齐王有请。”
司承彦不解,司怀铮?这么多年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找他,有什么好事?
他不再无知,明白司怀铮如今的地位,容不得他不从。
于是,司承彦带着满腹猜测,走进了齐王府。
议事厅。
司怀铮高坐正位,山栀婢女装扮站在他旁边。
傅昼坐左侧第一个位置,手肘靠着扶手,微斜着身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司怀铮图省事,直接问宸佑殿的老人,是否愿意做这齐王府的各路掌事管员。
碧玉福顺他们哪有不愿意的。他们甚至暗地里在想办法,求山栀带了他们去西关呢。
所以这带着司承彦来厅堂的,便是福顺。
把人引进堂内,他直接在门口站定了。
没有座位,没有茶。
人也少得可怜。
但司承彦就是能感觉到在场的人,关系紧密,且每个人都深知自己的位置。独他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他曾见过傅昼几眼,在傅昼汇报事情的时候,有父王在,傅昼并没有表现出今日这般的不拘一格。
想起如今司怀铮身份地位,又想起西关几年,司怀铮对他的态度,司承彦按下所有杂思和不快,规矩行礼。
“见过齐王。”
司怀铮微不可闻,嗯了一声。
司承彦暗暗咬牙,自己又把腰摆直了。
“敢问齐王,城门相请,何事?”
司怀铮勾唇一笑,闲适舒缓得不得了。
“世子果然还是这般直接痛快之人,多年未变,也是难得。如此,本王也有话直说,省了你多番猜测。”
司承彦见他抬起右手,两指轻轻一勾,司怀铮身侧的婢女,往外绕了几步,与司怀铮一桌之隔,坐下了。
这婢女气度,居然丝毫不弱司怀铮,平静看着他。
见这情况,他越发不解。
……
齐王和安王世子,西关分属两城,本来见面机会就不多。
更何况山栀。
山栀在西关装束太监,更多时候还是暗棋。可以说司承彦跟山栀是没见过面的,或许也有偶然一两次,远远见过。
总之现在,司承彦对山栀,没印象。
看到这样懵逼的司承彦,山栀神色淡淡。
司怀铮嗤的一声,问司承彦:“怎么,不认识了?”
司承彦皱眉。
司怀铮状似明白,了解,点点头。
“也是,她如今长开了,比以前更美,你自是想不起来。”
山栀猛地听他胡说起来,恨得闭了一秒眼,她忍。
傅昼可没忍,虽然没发出声音,嘴咧得可大了。
司承彦看向山栀,美吗?
还算可以?
一个婢女有着这般清冷闲淡的气质,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看向他的时候,有些让人发慌。
那就……姑且算美吧。
可是他认识不认识,她美不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齐王,还请直说。”
司怀铮还是那副样子,看了山栀一眼,才又看向他。
“你果然不认识他了,也是,痛的又不是你,差点死掉的也不是你,世子身份高贵,怎么会记得她呢。
当年武场与你一搏,幼年血性不知退让,差点动了刀子。
要不是她,我的刀子可就差点扎入你身体里了。位置若再不对一点,说不定你已经死了。
你若死了,她便死了,我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
说来,命运何其妙,是吗?”
司承彦当然记得他跟司怀铮打架的事,但细节却并没有记得这么清楚。
被这么一提醒,曾经的画面,渐渐的,再次清晰起来。
他当时气恼的情绪,仿佛现在还能体会。
他叫嚣着,“杖毙她”。
他又看见,一个瘦瘦的婢女,对着自己一直一直,一直磕头,他叫了停的,可是没人听……
他猛的盯着山栀,好一会,“原来是你。”
山栀依旧平静的看着他,“是我。”
如果没有那一茬,现在的世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但是太痛,也太怕死,她忘不掉。
各自安好,已经是她觉得最好的境况了。
但显然,司怀铮不这么认为。
他比她,更放不下那件事。
她曾以为,是他幼年时一句戏言,可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在认真的践行。
看向身边这个人,山栀整个人气场温柔了下来。
-
司承彦目睹他俩深情对视,还有什么不懂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她,居然是因为她,一个婢女,所以司怀铮一直对自己这般。
曾以为不值一提的过往,对于别人来说,原来是这样。
司承彦从进门起就揣测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他问司怀铮,意欲何为,是打算让他怎么偿还。
司怀铮面色沉静,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司承彦。
“板子就免了,她当初没错,却要给你磕一百个头,如今,你还给她。”
司承彦什么身份,什么成长环境,听到这个,第一反应是发怒,很快又被自己压下去,他咬着牙恨恨开口:
“司怀铮,我是有错,我认,可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
司怀铮笑得发邪,“你果然,不了解我。”
“既如此,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过分。你今日若不磕这头,安王府郡主的婚事,我可就要乱点鸳鸯谱了。
别指望着回去就给妹妹定亲,安王府若敢擅自作主,我就能让你妹妹,可夫。”
司承彦心脏怦的一下,差点炸掉,他想说司怀铮不会,可司怀铮的表情告诉他,不是玩笑。
“你明明答应过父王……”
“哦?那些话安王也跟你说了?你很高兴吧。只可惜,这世道都是掌权者说了算。当初我们受的苦,不也是这般,有冤无处说。”
他不会忘。
他说过,当初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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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有僵持,司承彦一知错,二有怕。
满腔不甘,眼白充血,但,也是跪了下去。
“福顺,当初有掌刑太监计数,这次,你来。”
福顺听到命令,小跑过来,站在司承彦身边。
片刻,开始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十九、一百。
-
果然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
多一下都没有,司承彦停住了。
摇摇晃晃起身,头破血流转身离开。
傅昼伸展了个腰,“就说还是待在齐王身边日子更刺激,只是今日这出戏,也没有想象中痛快。”
说完,也走了。
司怀铮垂头不语,神色难辨,也没有预想中的痛快。
山栀呼出闷胸的气,走到他身边,亲亲他额头,又把他抱住。
“今天的事,谢谢你。好了,以后都别想了,都结束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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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承彦眼晕头痛走出齐王府。
磨碎了牙关。
可等他回家后,才发现一府的喜庆。
原来是为妹妹指婚的圣旨已经送达,是他们家自己看上的那人。
圣旨送达的那个时辰,他还没磕头。
司承彦原本只有愤怒的眼睛,迸发一阵阵酸,酸得他想大哭一场,大笑一场,大打一场,可最后只说出了一句“他骗我”。
安王妃慌张让人去拿药,心疼的看着他红肿破皮出血的额头。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去叫府医,包扎一下……”
司承彦擦了把眼睛。
“没事,我去磕了头,求菩萨保佑家人平安。”
“你这孩子,从小就傻,这是磕了多少个啊……叩拜有章法的,你个臭小子……嗯?你刚嘀咕谁骗你了?”
“父王骗我,他说是年后再去给妹妹提亲。”
安王妃哼唧一声。
“你指望他?那到猴年马月。再说了,哪有赐婚来得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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