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珣不在意那个孩子，那他在意金杉吗？
对金杉的恨意虽然已经不能左右程意的情绪，但她依旧对金杉的下场感到好奇。
第二天，程意让蒋正寒联系宋轩，她想去看看金杉。
宋轩自然是满口答应，立刻派人来接她。
不出所料，车里还坐着陆宗珣。
看到他，程意止住脚步，迟迟不肯上前。
陆宗珣抿了抿唇，避开她的视线。
“只是顺路。”
“这理由也太蹩脚了。”程意嗤之以鼻。
她另外让人备了一辆车跟在陆宗珣的车后面。
陆宗珣既然想用金杉来创造和她见面的机会，那么如果她拒绝和他见面，就势必不可能见到金杉。
她只能暂时妥协。
还是那所破旧的民房，从车上下来后，程意立刻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在外面窗户看吧，不要进去，她会打你。”陆宗珣也下车，站到了程意身边。
程意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些。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陆宗珣牙关一下子咬紧，随即又无奈的松开。
“你不要躲我，程意。”
失而复得，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压倒一切。
四年的苦苦挣扎，日日悔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将他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
“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你开心，我随你处置。”
“但是你不能躲我。”
“就算是要割我的肉，你也要站在我面前，让我看得到你。”
“……”程意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回头：“你有毛病？”
陆宗珣平静的摇头：“没有。”
“…我瞧你也疯了！”程意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踩着石头扒在窗户上看里面的景象。
顿感一阵恍惚。
金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恶毒，阴狠。
却也光鲜亮丽，高高在上。
可现在的金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衣不蔽体，屎尿满身，野兽一般在房间里肆意攀爬翻滚，嘴里还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金杉此时的模样，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程意喃喃问道。
陆宗珣站在她身后，伸手虚虚环着她的腰，以免她石头不稳掉下去。
听到她的询问，陆宗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不用知道。”
程意总觉得他仁慈。
但其实他一点都不仁慈。
“我对其他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陆宗珣淡淡道：“你只需要知道，金杉这辈子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就可以了。”
“这就算你给我的交代？”程意问。
陆宗珣想了想，否定了这个问题。
“是我本来就要做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而已，我给你的交代…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陆宗珣眼中情绪复杂，程意看不透，也不愿意追问。
看完金杉之后程意就想离开这里，金杉的疯癫不像是装的，但她总觉得还不够。
金杉不该是这个下场。
犯了那么多的错，轻轻松松一句疯了就忘记全部的错误罪责，这对金杉来说是不是太宽容了？
程意想要从石头上下来，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会摔得眼冒金星的时候，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嘶…”身后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程意恍惚片刻，鼻尖窜入药味儿，这才反应过来是陆宗珣抱住了她，而她砸到了陆宗珣肩膀上的伤口。
程意迅速起身，没注意到陆宗珣伸出想要挽留的手。
“你的伤还没好？”为了避免尴尬，程意问了一嘴。
陆宗珣摇头，这个动作再次触动到肩膀的伤口，疼的他又吸了一口凉气。
这副模样看的程意很是心烦。
她不愿意和陆宗珣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叫宋轩过来，去医院重新包扎，记在蒋正寒账上。”
“呵。”陆宗珣苦笑：“你非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吗？”
“不分的清楚些，怕是事后说不清楚。”
“怎么会呢。”
兴许是伤口太疼，陆宗珣缓缓蹲下身子，额角的青筋代表他此时正极力忍耐着痛苦。
“你知道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程意，我怎么舍得。”
顿了顿，他嗓音里带上不易察觉的脆弱：“程意，你怎么舍得啊。”
程意想要离开的脚步因为这一句话顿在原地。
“四年，整整四年你杳无音信。”
“我告诉他们你没有死，但是根本没有人信我。”
“我说你不肯来我的梦里，一定是在世界上某个地方偷偷怪我。”
“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只要闭眼，就会回想起那天在车里你说过的话。”
“你说你恨我，但你舍不得我死。”
“可是程意，你怎么舍得看我这样痛苦。”
“我宁愿那天死的是我。”
“我不止一次怪罪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下你。”
“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懦弱又自私，自私到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我陷入巨大的漩涡，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
“程意，是不是…是不是如果那天死的是我，你对我的恨就能随着我的死亡消解？”
“是不是你看着我的墓碑，还能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视我如虎狼，避之不及。”
“程意。”
“我该死，是吗？”
到底是谁该死这个问题，程意一直都觉得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雇凶杀人的人该死。
金杉该死。
但是看着陆宗珣痛苦的神色，她忽然意识到，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受到伤害的或许真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车祸发生的时候，是陆宗珣拼尽全力护住她，让她免受皮肉之苦。
她不能否认陆宗珣当时的保护，更不能否认灾难面前，陆宗珣心里是有她的。
如果事情在这里终结，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陆宗珣纵容金杉活着。
“你不该死。”
程意蹲下身子和他对视，“陆宗珣，你只是…不该得到那么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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