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就摆放在了书房的八仙桌上,铜炉下炭火正旺,几大盘薄切的羊肉片放在铜锅旁边,还有各种新鲜的绿叶蔬菜和瓜果。
汤和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绿叶蔬菜是从哪里来的?”
朱元璋自豪地说道。
“这小子聪明得很,他搭建了一个暖棚,就种出了这些蔬菜西瓜什么的,比咱们可强多了!”
老朱说着,眼中充满了自豪。
汤和感叹道。
“确实比咱们都强啊!”
朱元璋趁铜锅还没开始煮,迅速起身去书桌上取了一本书,抖了抖,又对汤和说道。
“你以为人人都像咱大孙子一样吗?”
“这都是读书读出来的!”
“你看到没?这本书全是注释,你知道中书舍人刘三吾吧?”
“在大元时期,他是汉人中的两榜进士,是天下少有的学者,他都对咱的大孙赞不绝口呢!”
汤和一脸的茫然。
“唉!咱又不识字,你给咱看也没用,但说实话,咱知道读书肯定是有用的!”
“咱家那些个不争气的,咱让他们读书,就个个垂头丧气的,让他们吃喝玩乐,倒是个个兴高采烈!”
朱元璋轻蔑地道。
“你家那些歪瓜裂枣,怎能与咱家的相比?”
汤和放声大笑。
“并非比较,你我皆为老辈,见到年轻一辈,难免会不自觉地比较,咱甚至想教训他们一顿。”
朱元璋含笑而言。
“别这么说,你一生辛劳,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么?”
朱小宝在旁边看着两位老人自夸、感慨,这才明白过来。
马老头这是在向老朋友炫耀自己呢!
他感到既好笑又无奈,两位老人都一把年纪了,却依旧如此不拘小节。
但转念一想,由于沐英的逝世,马老头悲痛万分,现在信国公来到应天,两位老人相聚叙旧,也未尝不可。
“两位老爷子,能否先用餐?我饿了。”
朱小宝轻声提议。
汤和开怀大笑。
“吃吧吃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
朱元璋挥手示意。
“今日咱们可得畅饮几杯。”
朱小宝急忙为两位老人斟满了酒。
“今日您二位尽情畅饮,我不会限制老爷子饮酒的!”
汤和好奇的询问道。
“怎么?平时还限制你家老爷子饮酒啊?你小子还真是不简单啊!”
朱元璋笑道。
“他这也是为了咱好,酒喝多了对身体有害。”
汤和感叹道。
“哎呀!要是咱孙子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汤和注视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唏嘘道。
“这么丰盛,得花多少钱啊!孩子,咱可付不起啊!”
朱小宝搔了搔头。
“您这是哪里的话,怎么能让您付钱呢?”
汤和摆了摆手。
“咱们回顾一下往昔,用这些故事换取这一桌酒钱,如何?”
“这主意不错!”
朱小宝急忙答道。
到了黄昏时分,朱小宝的宅院里已经点亮了灯火。
书房中,喧闹声此起彼伏。
两位老人边涮火锅边挥洒自如,指点天下,畅快淋漓!
外面又开始飘雪了,由于无烟煤的作用,屋内显得格外温暖。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汤和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在铜锅中涮了涮,也不辨生熟,就着洗净的生菜,大口吞了下去。
嘴里呼出热气,胡须上也沾着零星的汤汁。
老国公汤和全然不顾形象,用手一抹胡须,然后豪迈地高声道。
“好吃!好吃极了!”
“真是痛快啊!”
“咱活了一辈子,都没尝试过这种吃法!”
朱元璋开怀大笑。
“怎么样?咱的大孙子有点能耐吧?”
汤和竖起大拇指。
“能耐大得很呐!”
“难怪老伙计你喜欢来这里,这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
“老了!老了!咱们都赶不上时代了!未来这大明,可就得交给你了!”
汤和意味深长地对朱小宝说道。
然而,朱小宝并未领悟汤和的言外之意。
朱元璋笑呵呵地道。
“老什么?就得学咱不认老!”
“当年咱们兄弟从死人堆里都能爬出来,还有什么能打败咱们的?”
汤和笑着点头,然后轻拍朱小宝的肩膀。
“小子,你爷爷可是个狠角!”
“记得那时候,元军二千三百人来袭击营地,你爷爷只带了三百人迎战。”
“咱记得那是寿州之战,你爷爷手持一把大刀,率领三百人,愣是将元军追击出了一千多里地!”
“那场景,我们可都目睹了!郭子义将军也目睹了!大家全都看见了!”
“你的爷爷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那时候我们的战功,真的是用刀剑一寸寸拼来的!”
汤和激动地撸起棉袄袖子,指着上面那些长长的疤痕。
“这些伤痕,咱全身上下都有!”
“敌人挥刀砍来,咱连包扎都顾不上,就提着刀继续战斗了!”
话音未落,汤和的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许多战友都牺牲了,咱亲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孩子,记住咱的话,没有人能轻易成功,别只看他们表面的风光,他们背后所承受的艰辛与痛苦,你们这些后辈是看不见的。”
“对你爷爷要好,一定要孝顺他,明白了吗?”
朱小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国公说得对!”
“如今我们大明虽然历经磨难,但我知道,正是像您这样的人在披荆斩棘,为大明开辟道路!”
“我们被外族统治的太久了,汉家的男儿们受尽了折磨!”
“因为有你们,我们才能挺直腰杆,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想,我们汉家五千年的辉煌历史中,正是有像老国公您这样的英雄们,在面对重重困难时,始终屹立不倒,挽救危局,重建旧山河,才开创了这万世太平!”
“后人不能忘记,也不应该忘记!”
“那些忘记祖先的人,终将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万世唾弃!”
汤和认真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脑海中回荡着金戈铁马的声响,眼前浮现着一幕幕战场的残景。
那些都是他和朱元璋视为兄弟的战友啊!
那些战友的遗骸,却永远被埋在了黄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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