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州牧府。
韩馥刚刚送走渤海派来的使者,闵纯、耿武哥俩就匆匆赶到。州牧府的正堂气氛诡异,先到的刘惠、李历面露愤懑,双目几乎喷火。
“主公,主公——”耿武不及喘息,抢步上前,“袁绍派人来说什么?主公万万不可被花言巧语所蛊惑啊!”
冀州牧只是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在一众文武面前踱步,闵纯急道:“主公,袁本初狼子野心,不能不防。纯听闻他已经和公孙瓒结盟,意欲豪夺燕赵之地,平分河北,卫将军大起三军,准备和公孙瓒决战,统一辽东;而主公与卫将军有盟约,只要一纸书信,幽州雄师随时南下,还怕一个困守渤海的袁本初?”
刘惠色变,连连道:“不可!不可!虽说袁绍狼子野心,林宁与我冀州结盟也没安好心,绝不能让幽州兵入境。主公,惠以为当请幽州大军在边境呼应,我冀州兵马遣一上将统领,攻取渤海。”
“本初并无异动,怎能同室操戈?”韩馥犹豫不决。
刘惠等人嗤之以鼻,同室操戈?老大你可真会看人,袁绍能是久居人下之辈?你不先发制人,迟早被袁氏反客为主。
“报——”
冀州边防军遣使急报:幽州大军集结,一东一南,分两路齐进。南路由幽州第一名将龙且统帅,步骑混合,浩浩荡荡,号称十万之众,奔冀州而来,打的旗号是为冀州扫除奸佞,镇压袁绍乱党。
韩馥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闵纯冷汗涔涔,失声道:“狼终究是狼!”
耿武还算冷静:“主公不必担忧,武料定卫将军并非图谋我冀州,而是真的针对袁绍。”
刘惠道:“何以见得?”
耿武道:“想那幽州,精兵强将不计其数,月前过我冀州,秋毫无犯,人心向背。若那时取了冀州,易如反掌,你我皆沦为阶下囚,然而卫将军坦诚相见,并无丝毫失礼。如今幽州与辽东兵戎相见,并非攻打冀州的好时机,以卫将军之明,断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飘飘悠悠的心定下一些,不等韩馥开口,又有使者上门,却不是冀州自己的,来使自称汉阳阎忠,是南路幽州兵的行军主簿。阎忠在史书上也就一笔带过,在汉末得算不大不小的名人,韩馥都听说过:“莫非是汉阳名士阎君毅?快请。”
阎忠宽袍大袖,衣冠楚楚,在冀州文武地注目礼中,坦然走到冀州牧面前,礼节周到:“汉阳阎忠,拜见韩使君。”
韩馥性子软是一方面,待人处事却不差,很热情地说:“君毅先生在卫将军帐下做事,又随军出征,不知怎么来了我冀州?”
“特来与使君商榷一些杂事。”阎忠笑眯眯地说。
韩馥看了手下文武一眼,奇道:“君毅先生不妨直说。”
“我幽州出兵冀州,非为谋夺使君基业,这点请使君放心。”阎忠先给这些人吃了定心丸,“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幽州出动十万雄师,钱粮靡费甚巨,久闻冀州粮草丰足,特请使君周转一二。”
没想到是来趁火打劫的,冀州文武皆面露不平之色。耿武身为长史,内政总管,对冀州有多少粮食最清楚,而且他也知道幽州根本没有出动十万大军,就是加上征辽东的一路也没有,当然,如果把那些运粮的辅兵、民夫算上,应该超过十万。
韩馥有心拒绝,又害怕幽州兵祸害冀州,哆哆嗦嗦地问:“不知卫将军想要多少?”
“袁本初坐拥渤海之地,兵马精良,不易图取。故卫将军调兵遣将之前有言:不求速战速决,但求稳扎稳打。这粮草,至少得支撑三个月……”
耿武心说十万人三个月的粮草少说三十万斛,放宽一点也得二十万斛,这是拿冀州当冤大头来了。他上前挡住韩馥半边视线,怒斥道:“阎君毅欺人耶?卫将军东有公孙瓒大兵压境,安能派出十万人来冀州?况我冀州近年来收成不佳,府库入不敷出,天灾不断,粮食多是应对不时之需,赈济百姓的。若给了尔等一季之粮,难道要韩使君眼睁睁看着饿殍盈于城郭、万姓流离沟壑不成?”
阎忠一看不认识,废话,他也就跟着皇甫嵩的时候路过冀州,哪认识冀州名人?咳嗽一声,阎忠道:“这位是……”
还是不等韩馥开口,耿武冷哼道:“鄙人耿武,忝居冀州长史。”
阎忠见韩馥躲在后面不敢冒头,心说亏你还是冀州牧,这么窝囊,难怪那么多人垂涎冀州,根本不把你当盘菜。他露出笑容,亲热道:“莫非是清河耿氏才俊?说起来,我汉阳阎氏与清河耿氏祖上有世交……”然后就开始拉关系。
中国自古就是人情关系错综复杂的宗族社会,耿武憋着气,战斗力直上千万,准备喷个痛快;阎忠这么一扯,耿武涨红的面皮变得青紫,有气撒不出来,对方已经笑嘻嘻地称他“世兄”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耿武真想吐血三升。
闵纯见此,不得不开口了:“请问先生,要多少粮草?”
“至少三十万斛。”阎忠脸不红、心不跳地报出这个数字。
刘惠怒道:“勒索!完全是勒索!主公不可答应!”
韩馥心说我不答应行吗?幽州的军马已经南下,随时入境,牙口蹦个“不”字,幽州兵不得冲进冀州城把我活吃了?再说了,冀州粮草丰盈,三十万斛多是多了一点,又不是拿不出来。
“君毅先生,贵军到了哪里?”
“忠入冀州之前,我幽州军刚刚抵达涿郡南境,此时应该进入河间了,不日就将兵临渤海。”
韩馥心头一紧:“卫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袁本初?”
“使君糊涂了?袁本初野心谋夺冀州,实乃乱臣贼子,若殁于战场,自当别论;若被我幽州军所执,当奏请天子,再做处罚。不过,忠以为天子圣明,对此等无君无父、不尊主上的奸贼,也深恶痛疾,当朱笔御批,处以极刑。”
在场之人无不沉默,气氛诡异,韩馥叹道:“卫将军应变机略,世之豪杰,定能平猖戡乱,廓清海宇。君毅先生所言粮草三十万斛,且宽限一些日子,待冀州府库清点造册,以便调度。”
“使君高风亮节,忠佩服。”阎忠见事情办妥了,也不久留,拱手而退。
且说渤海派到冀州的使者,正是荀彧四兄荀谌,并有骑都尉蒋义渠带亲兵随行,以策万全。见过韩馥之后,荀谌心中对袁绍入主冀州有了底,回来时对蒋义渠笑着说:“文成可曾见过韩文节?”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吾未见韩文节之前,以为外界风传有所夸大,见过之后,方知风言不虚。”荀谌一个劲儿摇头,“这样的人,如何守得住冀州?冀州四战之地,非明主不能守之。”
不过,幽州使者到来的消息让荀谌有些吃惊,派人去打听,把情况搞清楚后,荀谌跌足长叹:“首鼠两端,韩馥昏头也!”
蒋义渠道:“先生,这如何是好?”
荀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和心狠手辣、惯用阴谋诡计的逢纪、郭图等人不同,出身颍川荀氏的荀谌是一位谦谦君子。如果是逢纪、郭图在这里,第一时间就会把主意打到冀州最激烈的主战派身上,哪怕是暗杀也得拔掉眼中钉,再给韩馥灌迷魂汤,趁早把冀州忽悠到手。荀谌想了半天,示意蒋义渠近前耳语,如此如此,蒋义渠即领命而去。
……
东平舒县,滹沱河北岸。
幽州兵将东平舒这座不大的县城围得密不透风,由于县令拒不投降,声称要做袁氏忠臣。龙且也没兴趣强攻,他知道城里肯定没多少粮食,袁绍屯于渤海,粮草全靠冀州供给,自从林宁逼着韩馥结盟后,给渤海的粮草就断了。以渤海一郡之地,根本做不到自给自足,龙且下令把城外的道路、水源、田野、村庄都切断,很嚣张地带着高顺、张郃等将领在河边散步,指着南岸说:“你们以为,袁绍是忍不住主动与我军决战,还是步步为营,坚壁清野?”
张郃笑道:“袁本初虽然有一众精兵猛将,但粮草不足,如何坚壁清野?”
龙且道:“儁乂久在冀州,可知袁绍有多少兵马?”
“以渤海一郡,若养精卒,不过数千,但袁绍闻幽州兵至,不可能只以数千兵马迎战。”张郃估算了一下,“郃所料不错,袁绍此时应该有步骑两万余,其中敢战之士仍是最初的数千人。不过,袁绍穷兵黩武,对渤海民生伤害极大,不能长久。”
“比我军还多一点。”龙且点点头,扭头问后面的长史辛评,“仲治先生,我军粮草还够支撑几日?”
辛评不假思索道:“尚可支应半月。”
龙且摸着唇边钢针似的圈胡:“君毅先生应该到了冀州城,就怕韩馥一毛不拔,不肯拨付粮草……”
一说到旧主,张郃、高览乃至辛评、审配都闭嘴了,裴元绍道:“久闻韩使君为人和善,主公与他交好,就算要不得粮,总不至于为难君毅先生。”
龙且嘿嘿笑道:“我倒希望韩馥为难一下君毅先生,这样就有借口……”
“左都督慎言!”辛评和审配一起大喝。
龙且一撇嘴,心说你们文人就好搞心照不宣的一套,说都不让说,这点就不如我们武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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