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义,字舍我,太祖平黄巾,游冀州,甘为之后。义骄而自矜,久在凉州,晓习羌斗;领先登死士四千余人,执强弓硬弩,兵皆骁锐,行止如一。
从太祖征漠北,伏尚德山。太祖自领兵引虏入彀,时风清夜白,黄忠死战,虏不能进;义呼喝,伏兵四起,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尽破虏矣。
——李清《晋书.鄂侯世家》
林宁不知道后世的尚德山是什么样子,一千八百年前的尚德山蜿蜒曲折,要说平坦不算平坦,要说找个葫芦形状的上方谷布置口袋阵,又找不到。看中这里作为决战地点,除了幽州兵的自身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只有这样的地形,精明的蹋顿才不会怀疑,不然弄个上方谷的翻版,人家又不傻,会一头扎进来给你堵路放火的机会?
高估对手是有必要的,尤其林宁就一个中人之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是他的做人准则。如果拿历史上的人物和他对比,比较恰当的是刘邦,或者刘备,当然,他没有二刘抛妻弃子的狠心,让他在绝境之中把老婆儿子推下车或扔掉跑路,绝对办不到。从这一点看,林宁并非古人常说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女人如衣服”的枭雄典范,事实上很多人经不起考验,在历史上留下“美名”是没有受考验的机会。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个女人为了试探男朋友是不是爱她,找个漂亮姑娘勾引男朋友,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也顶不住啊,剩下百分之十有百分之九是考虑更多,要么就是没胆,最后的百分之一或正气浩然,或底线坚定,或没有老二……
黄忠正在擦他的宝刀,卢三让随军大夫给他拔箭,疼得呲牙咧嘴。黄忠擦得很认真,以至于林宁和李清到了身边才反应过来,起身时被林宁压住肩膀,笑声从头顶传下:“汉升,打得好啊!”两人一起坐下,和黄忠面对面。
“主公过奖了,此乃为将者分内之事。”
“这只是蹋顿的先锋,马上就是主力,将士们有些疲惫了,不知能不能撑到决战?”
黄忠慨然道:“幽州子弟兵人人敢战,忠虽是荆州人,亦不敢退缩,不把胡人打疼了,大汉边境永无宁日!请主公放心,这一战,忠必定拿下蹋顿的人心,以慑诸胡!”
“汉升英雄了得,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林宁和李清俱是一笑,“此役大胜,我当表奏天子,为汉升赐爵冠军侯,迁中郎将。”
不止是黄忠,李清也吃了一惊。
黄忠目前还是镇军校尉,取得关键一战的胜利而升迁在情理之中,林宁为了笼络人心,或者纯粹对有功之臣的喜爱,为功臣请爵,也不是说不过去。问题出在冠军侯这个爵位上,众所周知,这是汉武帝时期的天才骑兵将领霍去病所获爵位,除了西汉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和继承他爵位的儿子霍嬗拥有过,东汉近两百年的时光里,获此殊荣者仅有“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开国功臣贾复和勒石燕然的外戚窦宪。
封狼居胥,燕然勒石,是中国古代武将的至高荣耀。
相反,夹在中间的贾复虽然也是冠军侯,为汉光武帝鞍前马后,战功赫赫,仍远远逊色于霍窦。后来汉光武帝改封贾复为胶东侯,不知是怕贾复压力过大,还是考虑珠玉在前,贾复的光芒不足,不得已而为之。
林宁一开口就是列侯,跳过关内侯,已经是对黄忠的肯定。竟然把爵号定为颇具传奇色彩的冠军侯,虽说不特意说明的话,只是亭侯级别(冠军县在荆州南阳郡,黄忠的家乡),上面还有乡侯和县侯,但谁听了冠军侯没有想法?谁不想建立卫青、霍去病那样的辉煌功业?幽州的一帮子骄兵悍将,嘴上不说,心里可会服气?
李清脑子转得再快,也猜不透林大将军的想法,莫非是一时性起?
不得不说,李清猜对了,林宁真是一时性起。历史的轨迹再厉害,也不能把人复活,只要斩杀蹋顿,乌桓必然分裂得更加彻底,鲜卑自从檀石槐死后日趋衰落,匈奴被汉朝打得有了心理阴影。在他统一天下的时间里,北方总算可以安宁了,等腾出手来逐步蚕食,把边界前推,建立东北、塞北、西北三块外围防线,加以消化,中国腹地便高枕无忧。解决北方边患,使中原王朝几千年的宿敌或被同化,或远遁异域,这样的功绩,超越秦皇汉武都够了!
这么高兴,别说封个冠军侯,林宁要是皇帝,敢随口给黄忠封王!
当然,知趣的臣子必然极力推脱,自古异姓封王者有几个好下场?宗室封王也得放弃权力,不然朝廷迟早找借口开刀,软刀子不行就硬刀子。
权力的路上,向来是血腥遍地。
蹋顿进入尚德山范围的时候,卢三正因为嫉妒黄忠,缠着林宁让他许诺战后封侯。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卢三又是老人中的老人,林宁同意了,没理由封赏别人,却亏待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兄弟。
苍天可证,林宁不是开空头支票。他没想到,卢三的确封侯了,却不是活蹦乱跳地接受爵位,而是躺在棺材里。
数万乌桓铁骑如一股旋风,所过之处万鸟高飞,野兽惊走,这动静,就算林宁不派斥候,也藏不住的。蹋顿没打算藏,进入山谷,见上万幽州铁骑列阵以待,后方还有没来得及转移的伤兵,不禁露出残忍的笑容。
赌对了,林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汉卫将军领幽州牧林宁,请与乌桓王阵前叙话。”凌操带着两名从骑越过军阵,跑到中间大声呼喊。
折罗看向蹋顿,说:“大王不必理会,定是汉人的诡计。”
“林宁一代人杰,今天不见一面,恐怕以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蹋顿带了上百名亲卫,进入两军中间。
凌操拱拱手,回转本阵。少顷,林宁也带上一百精骑出阵,许褚、凌操一左一右跟着,他们的眼神就和老虎一样冒光,满是凌厉。
林宁知道乌桓和鲜卑是两个民族,但同文同种,语言也一样。他的语言天赋一塌糊涂,连英语都学不好,更不用说鲜卑语了,幸而带的骑兵中有一个叫具阿丘的,是投奔幽州的乌桓人,汉语说得不错,可以充当翻译。
“大王,久仰威名了。缘悭一面,本为憾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矣。”林宁的开场白毫无新意。
蹋顿就很直白,翻着白眼说:“林宁,劝你一刻钟内丢下武器投降,我保你不死。还有,漠南(北关)的城堡全部拆了,那是我们大乌桓的牧场,不是你们汉人的田野!”
“恕难从命!”林宁也不装斯文了,一指身后的大军,“我们汉人能占据广大富饶的中原,占据天下中心的位置,靠的是祖先的勤奋,以及无敌的军队。蹋顿,你不是想统一东胡吗?你不是想做冒顿第二吗?只要你能打败我,你就能统一乌桓,几年后我们在幽州再战!如果你失败了,代价就是你的人头,我会把你的人头送给楼班,我相信乌桓单于是很乐意看到你脑袋搬家的。”他把“单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具阿丘心领神会,翻译的时候也有所着重。
蹋顿冷哼道:“徒逞口舌之利!一群穷途末路的疲兵,我身后都是草原上最勇敢的战士,精神饱满,打起来你有几成胜算?”
林宁算算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微笑道:“手底下见真章,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深刻意识到幽州兵的真正实力。今天就彻底见识一下吧,天下之大,我幽州子弟兵足迹涉及,无所畏惧!”
黄忠作为幽州铁骑的临时统帅,见老大磨磨唧唧和蹋顿说话,有点不理解,有必要和这帮胡人废话吗?
林宁和从骑打马而回,同时挥了下手。黄忠意会,喝道:“擂鼓——”
回到阵中,蹋顿眼中射出一道闪电,脸部肌肉剧烈地抽动一下。折罗躬身等着他的命令,却迟迟不见动静,刚想抬头,蹋顿的声音压了下来:“前军准备,中军待命,后军作为预备队,连绵突击,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是!”
将近五万的乌桓铁骑波浪一般分开,阵列变换,没有任何停滞,显示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要不是精锐,蹋顿也不会随时带在身边,这是他最重要的班底,只要还存在,他就不怕任何明枪暗箭。
两军战士握紧了手中的刀枪,目光灼灼地向正前方投射视线。
林宁抬首望月,明月再次走出云翳,山谷的位置正好对着月亮,如同白昼。这是最适合夜战的地点和时间,唯一需要在意的是这样可怕的寒夜里,一旦有个伤口,就可能夺去一条宝贵战士的生命。
蹋顿,你不是要赌吗?我陪你赌!
视线不能和白天相比的夜间,大规模骑兵难以发挥的山谷,寒冷刺骨的天气,以及数量上明显的优劣对比。所有不利于我、不利于你的因素,算是齐备了,你以为我是慌不择路进入尚德山,被迫在这里和你决战吗?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在这里设伏,骑兵的机动力无法发挥,你才跑不了!
没错,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杀了你,你不死,东胡就永远不会臣服在我的脚下。
别怪我,抛开敌我立场,我们可以做朋友的,谁叫造化弄人呢?安心的去吧,你要是有老婆孩子,我会替你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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