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寂冷,飘渺的远山在微微颤抖,枯败的林木尚未焕发生机,成群的乌鹊喳喳叫着不敢落枝。云翳越来越浓,苍穹变得低矮,预示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最前面幽州兵与乌桓兵的激战还在继续,被抢回来的卢三尸体静静躺在地上,许褚跪在旁边,请求责罚。林宁胸中翻涌着一股悲戚地感情,不由自主地半跪下去,抚摸卢三满是血污的脸庞,喉咙动了一动,决堤的泪水淹没视线:“兄弟,我的兄弟啊——”扑在冰冷僵硬的尸体上号啕大哭。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世间再伟大的力量也不能让他醒来,让他笑着说一句:“我是和你们闹着玩的,吓到了吧?”那样林宁只会擦干眼泪,狠狠揍他一顿,然后搂在一起哈哈大笑。
李清叹息一声,扶着幽州牧的肩膀,轻柔道:“逝者已矣,节哀吧。”
林宁很快调整了情绪,擦干眼泪发狠道:“蹋顿!杀我兄弟,我誓饮其血,寝其皮!”他吼叫着,“黑龙营全体拔刀,许褚,凌操,给我杀!”
经过改革,林宁的亲兵营分五部:重甲步兵的虎烈营、轻甲步兵的铁鹰营、突骑兵(轻甲骑兵)的黑龙营、重甲骑兵的熊魂营以及独立编制、由林宁宝贝女儿林嫣统帅的武侍姬。这次千里奔袭,只有机动力最强的黑龙营随行,营官由林宁兼任,副将则是参加过荥阳之战的老兵江文,很早就参军了,虽然不是最初的楚军班底,仍深得林宁信任。
龙雒剑出鞘,林宁就要上马,被李清、凌操一边一个拉了下来。许褚看到李清眼色,长身而起,跳上马背,对胸膛犹自剧烈起伏地林宁说:“主公贵躯不可踏险地,请主公稍候,褚为你斩下蹋顿的狗头!”一夹马腹,鬼头刀所指,黑龙营战士齐声呼喝,组成一道洪流冲出,黑色铠甲在月光下幽冷如冰。
在乌桓兵前部地顽强阻击下,后方的乌桓兵终于缓过劲来,黄忠试图猛攻一点,被蹋顿察觉,结果“一点”变成“多点”,又是疯狂地添油战术。很有效,幽州兵撕开一层防线,面对的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凭着乌桓兵前部的舍身堵枪眼,血肉组织起来的防线终于把幽州兵的锐气消磨下去。而随着乌桓兵缓过一口气,这场激烈的战斗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受伤的折罗回到蹋顿身边,惭愧道:“属下无能,请大王责罚。”
“无妨,你只是受了伤,却杀了对手,任务完成得很好。”蹋顿说,如鹰隼一般的眸子不停逡巡,从刚才开始就有预感,周围有无数眼睛隐匿,寻机吞噬圈里的生命。
黑龙营的加入使战局激烈程度更上一层楼,黄忠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快了,马上就是我上场的时候了。方才卢三战死,他几乎忍不住上阵搏杀,但此时此刻一个人逞凶斗狠只会陷大军于险地,所以他硬生生地忍住了,硬生生地看着卢三和折罗交手,被折罗了结性命,长枪依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指着前方,给大军指出了前路。
黄忠的眼眶湿润了,以少战多,本就是赌博,谁有必胜的把握?卢三就算不轻敌冒进,在这样的血肉磨盘之中,也难以保证万全。因为卢三的英勇无畏和壮烈牺牲,幽州兵心怀悲壮,许褚统帅黑龙营及时加入战场,又一次以无与伦比地强大气势撕开了乌桓铁骑的防线。
顶级猛将就是不同,加上黑龙营人数不多,个个骁勇,这次乌桓兵来不及重新组织防线,就被黑龙营左冲右突,登时不成阵列。许褚甚至带领黑龙营一路杀到蹋顿的中军,折罗带伤阻击,双方在不大的地方激战半个时辰,许褚有心接近折罗来个斩首行动;哪知折罗受了不轻的伤,躲在后面不冒头,许褚冲了几次,都被密密麻麻的乌桓兵逼退。
战斗进入后半夜,双方都是疲惫不堪,许褚杀得浑身浴血,战马都累了他仍精神抖擞,死在他手下的乌桓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蹋顿注意到他,不由惊叹道:“好一员虎将!不输给我大乌桓的勇士!”
既然是勇士,就更不能留着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蹋顿组织了一队三十人的神箭手,乌桓兵个个是神箭手,这伙被挑选出来的绝对是神箭手中的神箭手,就算和黄忠有差距,也是有限的。神箭手小队的目标就是狙击许褚,能阴死最好,阴不死也得废了,再让许褚杀下去,乌桓兵还有多少士气可言?
三十个黄忠级别的神箭手,除了装备差一点,发起狙击行动无疑是恐怖的。
许褚杀得兴奋过度,根本没注意有一支小队刻意接近,只在数十支箭矢飞来之前,顶级猛将那对危险地本能预知起了作用。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许褚侧了一下身子,同时把脖子藏进甲胄,鬼头刀舞出一团雪光,不漏空隙;集火虎痴的箭矢大部分被拨落,仅有不到十支射到身上,其中有被铠甲鳞片夹住的,也有入肉的。幸而许褚一身精良的铠甲,就算有三四支箭射进肉里,也不深,纯属皮外伤。这要归功于许褚生死之间的快速判断,神箭手小队有一半的箭矢是照准他的额头、咽喉、心脏来的;他一侧身子,有的箭矢射到头盔上,有的射到肩甲上,有的射到侧面甲片上,还有的被鬼头刀拨落,要害遮得严严实实。
似乎是一个信号,许褚刚把脑袋从甲胄里拿出来,准备大杀四方。
山谷周围呐喊声四起,黑影憧憧,从乌桓铁骑的两翼和后军进攻,人未至,箭如飞蝗而来。乌桓兵措手不及,一阵大乱,这时候都打得头重脚轻,谁能想到还有埋伏?两翼及后军匆忙之间连掉头迎敌都做不到,被一轮又一轮不停歇地箭雨射懵了。
黄忠眼中绽放前所未有地光彩,大喝道:“安定草原在此一战,幽州子弟,杀——”第一个冲了上去。
麴义的先登死士只有四千人,所以林宁临时把剩下一万步军的指挥权交给他,一起埋伏在尚德山,在幽州铁骑和蹋顿主力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作为奇兵冲击乌桓大军。幽州铁骑和乌桓铁骑一打就是大半夜,好几次麴义都想冲出去,一看乌桓兵两翼俨然,后军也纹丝不动,知道蹋顿还在防备什么,遂不敢发动。直到进入后半夜,战况胶着,许褚指挥黑龙营钉在蹋顿的眼皮子底下,乌桓铁骑的前军和中军都分不清了,后军也在陆续投入战斗,麴义才敢露面。
为将者,审时度势,小不忍则乱大谋。看到卢三战死的那一刻,麴义也很心痛,但他和黄忠想的一样,提前发动就算能赢,蹋顿也能从容撤退,而幽州兵的胜利,就是惨胜。
这么好的机会不杀了蹋顿,以后再想决战,得等到什么时候?
咚——咚——咚——
是林宁,麴义伏兵一出,代表真正决战的号角吹响。卢三的死令他悲愤欲绝,终于等到这一刻,情不自已,狠狠抡起鼓槌,战鼓的每一次响动,都把他的情绪拋向战场;幽州战士似乎体会到了最高长官的心情,在黄忠、许褚、麴义地带领下,从多个方向对乌桓铁骑形成包围。
折罗面如土色,也不和许褚纠缠了,一溜儿跑回蹋顿身边:“大王,大事不妙,我们中计了!”
蹋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果然还是有阴谋,如果多坚持一会儿,不和幽州兵打得太久,我还是有预备队的,现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多的人,再强大的战士,在这样自相践踏地情形下,不过是一盘散沙,发挥不出一成的战斗力。
但林宁,你不要得意,就算我输了,你也留不住我。草原上,或许有人能击败长生天保佑下的乌桓勇士,但想把人留下,就是异想天开了。
见蹋顿不说话,折罗的脸色更加煞白,他忍着腹部伤口的痛楚,恳求道:“大王,撤吧,我们聚拢旧部,不难报此大仇。”
蹋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军已在死路,何谈撤退?唯有向前,与幽州兵决战!”他扔掉马鞭,拔出弯刀,看样子是要亲自上阵了。
“大王!”折罗一手扯住他的马缰,差点吓哭,“大王,不能再打了,就算打,也得找准一条路杀出去!再打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放手!”
“大王,求你了,走吧。”
“懦夫!我让你放手!”
“大王……”折罗刚喊了一句,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一眼蹋顿,那双眼睛里蕴含着太多东西,如此深沉,如此可怕。
折罗缓缓把目光下放,一柄弯刀捅穿了他的肚子,随着弯刀主人手腕的旋转,他的五脏六腑也被搅碎。
“啊——”只叫了一声,吐出一团碎肉,折罗便失去了所有意识,在蹋顿拔出弯刀之后,倒栽下马。
“我自在前,胆敢后退者,杀无赦!”蹋顿在所有人地注视下抬起弯刀,刀尖犹在滴血,滴在已经成为尸体的折罗头发上,“如同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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