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明府寿!”
龙且喝得红头胀脸,酒杯倒端得稳当。曹宏得有五十多了,头发稀疏,黑白间杂,从龙且开始,都是他的小辈。不论是龙且,还是张郃、高览,一轮一轮主动敬酒,连曹豹也做足礼节,奉酒为寿。
二曹平日里摩擦太多了,这时候却是笑眯眯的,喝酒喝得高兴。曹宏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还不顾斯文讲了几个荤段子,曹豹酒都吓醒一半!
这还是眼高于顶的曹宏?我怎么觉着是地痞流氓呢?
然而曹宏的表演正合龙且胃口,拍案笑道:“明府风趣,请饮。”
除了喝酒吃肉,当然还有美人陪坐,一时推杯换盏,衣香鬓影,好不快活。龙且放浪形骸自不用说,高览也不守规矩地搂着美人调笑,只有始终心存警惕地张郃和震惊无语地曹豹左顾右盼。不多时,曹豹对上张郃视线,此时宴会进行到高—潮,早没有座位的讲究,是以曹豹本来坐在张郃对面,说跑就跑过去了。
“曹校尉。”张郃随意打了招呼,注意力依然在四处的角落。
曹豹挤开一个胸大得不像话的美人,惹来阵阵娇哼,他也不管,自顾自地坐下。张郃不能再无视了,目光转到曹豹身上:“足下有话说?”
曹豹无言地指了指角落,张郃点点头,心领神会道:“莫非……”
“宴无好宴。”曹豹低声说,“曹宏这厮是陶使君心腹,我不敢断定他是否有异心,但今晚他的所作所为,与我的认知不符。张将军,万事小心,最好通知城外的军队一声,以防不测。”
张郃见龙且和高览喝得东倒西歪,便托言如厕,出门就策马飞奔,直奔城门。此刻夜色深沉,正是宵禁时候,月光如银练一般铺洒在屋顶和街角,仿佛给他铺开了一条银色的通道;他用马鞭拼命地抽打战马,期望能飞到军营去,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马蹄声如阵阵惊雷,踏破了静寂。张郃终于到了东城门,这是通往幽州大营最近的路,守门军官在他勒住马后迎上来。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在马前抱拳道:“已经宵禁了,将军往哪里去?”
“我是……国相帐下裨将,前往幽州大营传令,速开城门,莫要耽搁时辰!”张郃眼珠一转,给自己编了假身份。
军官一板一眼道:“国相有命,卑职不敢违背,请将军出示手令。”张郃勃然道:“事情紧急,哪来得及写手令?耽误了国相的事,你有三个头也不够砍的!”军官呵呵笑道:“彭城相算什么东西?一条喂不熟的死狗,你也敢拿他威胁我?”
心中闪过一丝诡异地感觉,张郃脑子转得飞快,手按上剑柄,厉声道:“汝是何人?”
军官缓缓抬头,月光轻抚在半张脸上,格外清冷:“谯人曹洪,张儁乂下马受降吧。”
“我道是谁,原来是要钱太守曹子廉。”张郃表面微笑,暗地里却捏了一把冷汗。
要钱太守本是祢衡称呼曹仁的,其实曹洪更适合这个称呼。曹操兼并兖州后,大肆任命宗族将领镇守地方,拜曹洪中郎将,封为山阳太守。曹洪将军在任职期间,充分发挥了自身的敛财能力,侍御史桓阶多次参奏,均被曹操挡下。由是曹洪声名鹊起,林宁曾拿着他善于敛财而一毛不拔的情报对部下笑言:“斯果为‘要钱太守’也。”
曹洪既然出现在彭城,而且在这里“守”城门,不用说,曹宏肯定投靠曹操了。张郃入城赴宴,亲兵部队“大戟士”留在营中,单枪匹马闯城门?项羽或许有这个本事,他绝对没有。
周围的兵卒围了过来,张郃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郃!再不下马,我就不客气了。”曹洪拔剑怒喝。
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这次屈了,以后再也伸不了了怎么办?张郃长叹一声,人生天地间,得明主而死,死得其所。
曹洪眉毛耸动,感到微微地异样,当机立断道:“给我杀!”
城外,幽州大营。
徐和睡不着,披甲持枪绕营而行,走到营旗处,蓦地狂风大起,飞沙走石,遮天盖地。卷起地沙砾石子打在人脸上比针扎还疼,狂风就像一头发了疯地狮子,在大营里嚎叫,尽显暴虐和破坏力。尘土染黄天际,冲着人拍过来地风,如一只无形的手,遮蔽呼吸。“咔嚓”一声爆响,挑着营旗的大腿粗细的旗杆受不了狂风肆虐从中折断。徐和吓得脸色发白,望着倒在地上大书“林”字的朱雀大旗和旗杆参差不齐的断口,久久不语。
一众将领听到异响,纷纷赶来,也是一阵无言。都尉张饶神情变幻,忽然冲着徐和大叫:“大旗摧折,大凶之兆,得尽快通知左都督回营主持大局。”
如果林宁在这里,定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营旗折断对士气的影响,那是不必怀疑的。徐和身边都是黄巾出身的老弟兄,个个经历过残酷地战场拼杀,百战余生,从白骨堆里爬出来的大将,这时候却个个手脚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就连徐和自己,也是脸白得死人一般,思绪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恢复思考,徐和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全军警戒,派人去城里叫回龙且。命令刚刚下达,后营爆发混乱,黑夜里不知有多少敌人摸了过来;徐和强自镇定,命于毒带人去后营,又命张饶去前营,他领着张郃的亲兵部队——四百大戟士坐镇中军。
大戟士是重型装甲步兵,和陷阵营一个性质。不同的是,陷阵营独立成军,大戟士只是作为张郃个人的内卫,撑死也就几百人的规模。
后营展开了混战,不知名的敌人对此只是试探性攻击,于毒压力不大。后营战斗方兴未艾,前营就遭受了更大的考验,数量巨多的骑兵在黑夜里露出狰狞面目,张饶这边还没赶到,那边就打成一锅粥。这是幽州兵打得最糊涂、最窝囊地一仗,不知道敌人是谁不说,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每次想要聚拢阵型,都被敌人冲击得支离破碎。
骑兵以机动力见长,来敌不是乌合之众,兵士训练有素,加上有猛将作为锋矢,幽州兵每每恢复了一定组织,就被迎头痛击。张饶来到前营,发现一队敌兵冲突在前,领兵将领骁勇无比,无论是落单的幽州兵,还是结成短阵的幽州兵,都承受不了他的一合之力。此人长枪所指,成了敌兵的风向标,张饶大怒,提刀上前叫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好教尔等知晓死于谁之手,吾乃谯人曹仁!”
是曹操的部下!张饶愕然片刻,怒火如鼓满地风箱在胸膛里燃烧:“卑鄙小人!我乃上将张饶,可敢与我一战?”其实他离上将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时候没人和他计较就是了。
曹仁不是一个人来的,当即大笑道:“有何不敢!”
两马对冲,张饶一刀砍下去,被曹仁避开,同时眼疾手快,枪头从侧面直赐腰眼。张饶身手太慢,这一枪不偏不倚,正中目标,曹仁没有得意,反而郁闷了。
竟然刺不进去!
幽州军官的铠甲都是水力锻造的,加上跨越时代的淬炼,张饶这个都尉也穿上了别的诸侯手下大将才能拥有的千锤百炼的精致铁甲。曹仁固然勇武,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上将”铠甲这么好,他身为曹丞相的堂弟,铠甲精挑细选,估计也就这种程度了。
身手不够,装备来凑。
张饶感到腰际受了压力,没有入肉的沉重和疼痛,嘿嘿一笑,反手一刀削了过去。曹仁只得后撤,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心说前身后背防护太严,那就照着脸刺,就不信你还能把脸挡那么严实!
然后就见张饶手在耳边一抹,落下了铁面具,只露出两只灰蒙蒙地眼睛,其中满是讥诮……
曹仁气得骂娘,脸都不要了,真有你的!
铁面具一落,最需要防护的唯有咽喉,张饶武艺远不及曹仁,却凭着璀璨的装备把天人之将弄得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人民币玩家不是没有道理的,技术不如你,那就用钱砸,照样干得你没脾气。最应该说的是那种都用钱开挂了,却还打不过的菜鸟,简直是人民币玩家的耻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如果坚持打下去,张饶迟早会被曹仁找到破绽,但今晚突袭曹军靠的就是出其不意,而不是被拖在营中和逐渐集结地幽州铁骑死战。前营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曹军发现越来越多的幽州兵被各级军官动员、聚拢,本以为可以顺利冲进中军搅个天翻地覆,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幽州兵不愧天下强兵之名,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曹仁不再纠缠,拨马就走,下令曹军徐徐撤退,诱使幽州兵反击。
徐和听说前后的曹军全退了,一点反击地心思都没有,马上下令:“打扫战场,加固营寨,天明之后再做打算。”他背着手望向黑黢黢的城楼,默默祈祷:左都督,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曹操来了,对徐州的争夺之战牵扯众多。现在只有等高将军赶来了,步军主力赶到,才能与曹军一战。唯一不需要担心的,龙且等人只要不是自己作死,性命是无忧的。不到万不得已,曹军可不敢把事情做绝,不然就该考虑怎么面对车骑将军的滔天怒火了。
而此时的高顺,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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