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林宁正要打圆场,荀彧已经拂袖而起,冷眼扫了一圈:“罢了罢了,彧这就去投刘表。”
一直不发一言的沮授拦住他,赔笑道:“文若不必生气,经过乌巢的事,诸公有疑虑是正常的。文若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最迟明天就给你答复。”
林宁连连道:“对,对,沮公说的正是我的意思,老师累了,明天再决定要不要劫粮,时间来得及。”
荀彧冷笑不已,但也没反对,由陈武领着去了别帐歇息。
“外人”一走,沮授马上要过衣带诏,招呼于禁、张燕过来,问他们:“是陛下的笔迹吗?”
两人在封赏他们的旨意中见过汉献帝的字,互相揣摩了一会儿,都点点头。林宁更加放心,沮授却冷哼一声,将衣带诏扔给伸手的徐庶,转向大汉太尉:“主公,这是伪诏!”
林宁还没说话,张燕先叫道:“不可能!我认得陛下的笔迹,就算我认错了,于将军也会认错吗?”
林宁道:“不错,一个人可能认错,两个人认错就不太可能了。而且这几年我也接过恩旨,陛下的笔迹我了解,这份诏书不是假的。”
“主公容禀,笔迹确实是陛下的,授并没有否认。”沮授娓娓道来,“然而陛下谨小慎微,身不由己,此诏恐非陛下真正的意愿。曹贼奸狡,应该是自己写了一份,逼着陛下抄写,用来迷惑主公。”
徐庶也说:“荀彧是曹贼心腹,人品世所共知,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以荀彧智慧,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偏偏在此时此刻,官渡酣战正急,荀彧从许昌潜行而来,实在可疑。”
林宁道:“这……要是真的,错失良机,岂不可惜?而且我军乏粮,不能久战。”
田丰以拐杖顿地道:“曹贼就是抓住了主公急于取胜的心理,兵行险招,环环相扣,有陛下的亲笔诏书,又有荀令君的现身说法,一个掉以轻心就上当了。”
林宁还是举棋不定,荀彧历史上的结局让他坚信其心中是有汉室的,但一直到晚年才和要称魏公的曹操闹得不愉快,可见荀彧效忠的不是汉献帝一人,而是整个汉室。荀彧可以忍受曹操专权跋扈,但不能忍受公然践踏汉室祖制,王莽就是从称公开始一步步篡汉,不然曹操一辈子不称王称公,当个丞相独揽大权,荀彧未必会不顾半辈子的主仆情谊站出来唱反调。
官渡之战是决定北方归属的大战,林宁败了还可以卷土重来,曹操败了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为了打败宿命的对手,曹操无所不用其极,连给刘表封王的承诺都许下了,或许这就触动了荀彧的逆鳞?
不对,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刘表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只要不是公然称帝,封个王又不是说不过去,而且是权宜之计,荀彧有必要和曹丞相翻脸吗?
林宁的眉毛结成了疙瘩,忽听徐庶道:“若主公将信将疑,明日可试探一番……”
夜间曹军劫营,被田丰设计诱敌深入,双方互有胜负。曹军见河北军大营防守严密,收兵撤退,途中遭到吕玲绮的白羽营埋伏,生擒两员大将,余众皆散。
林宁还没睡,吕玲绮押着俘虏进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头前进来的将领愣道:“这位将军好生面善……”
两个俘虏,一个高大威猛,眉目间充满雄气和儒雅,护心镜已经破碎,头盔歪斜,身上全是泥灰,露出的小腿毛茸茸的,擦伤多处。另一个脸很白,穿着整齐的铠甲不像将军反而像书生,实际上他的手也白得不像话,林宁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武将,只可能是常年玩弄笔杆子的文士。
被指认“面善”的是高大威猛的那个,林宁总觉得他的眉眼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汝姓甚名谁?”
高大威猛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广陵臧洪。”
林宁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起身道:“可是臧洪臧子源?”
“正是。”
吕玲绮没听过,茫然地问身边旗杆一般挺立的陈武:“谁呀这是?”
陈武小声道:“回禀夫人,臧洪是太原太守臧旻的子嗣。”
林宁大踏步到了臧洪跟前,亲自解开绳索,把人往座位上拉,臧洪一指一言不发的文士:“这是我的同乡陈容。”
林宁道:“听说过,是位义士,快快松绑。”
两人获得自由后,被安排到林宁身边坐下,林太尉感叹地对臧洪说:“当年吾与令尊共御胡虏,在鸡鹿塞痛击匈奴大军,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想来和昨天一般。”
臧洪不咸不淡道:“家父与太尉大人的情谊,洪不敢或忘,而今各为其主,恕洪愚钝,不敢生有二心。”
林宁伤感道:“鸡鹿塞之战取得大胜,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敌人狡猾,在青盐泽设伏,令尊不幸战殁,埋骨异域,呜呼痛哉!”
臧洪默然不语,陈容厉声道:“少说废话,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林宁道:“既是故人之子,林某不敢加害,你们回去吧。”
陈容道:“你这是沽恩市惠,邀买人心!”
吕玲绮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都说放了你们,我夫君何等尊贵,有必要对你们邀买人心?”
臧洪就沉默多了,见此也不多说,拉着陈容就走。还没走到帐口,听后面林宁喋喋不休:“记得有空去一趟青盐泽,令尊的骸骨总需要回到故土,落叶归根……”
脚步停了,臧洪回身拜倒:“太尉大人,臧洪愿降。”
林宁惊喜道:“我有子源,曹贼不足虑也!”
对二人善加安抚,臧洪千恩万谢,陈容和他站开一段距离,怒不可遏道:“没想到汝如此贪生怕死,陈容看错人了,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陈容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宁道:“这位将军何须如此?曹贼欺君罔上,分明是个奸贼,不如来我这里,人尽其才,绝不辱没了将军。”
陈容大声道:“汝当陈容是忘恩负义、苟且偷生之辈吗?”扭头就走。
正好荀彧进来,和他撞个满怀,荀彧晃了晃,没有倒下。陈容一看,吃惊道:“荀令君?你……你怎么在这里?”
荀彧也很吃惊:“你是陈宽德?”
陈容发愣片刻,恍然道:“原来你也投降了林宁,曹丞相待你不薄,你这样做对得起恩主吗?”
荀彧定定神道:“荀彧为曹丞相的大业尽心尽力,为的是匡扶汉室,扫平诸侯。可曹丞相最近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乱臣贼子,肆意妄为,无人臣体,荀彧实在不能再为他效忠了。林太尉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只有林太尉可以中兴大汉,荀彧不后悔背曹投林。”
陈容喝道:“无耻之尤!汝花言巧语,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这就回去告诉曹丞相,让他小心戒备!”
荀彧马上对林宁说:“不能放他走,不然计划就没用了。”
林宁迟钝了一下:“啊,对,来人——”
别看陈容一副书生模样,身手还很利索,反手夺过一名内卫的刀,将冲上来的士兵砍翻,一路往辕门杀去。可惜河北军高手如云,杀到一半遇上大将纪灵,实话实说,陈容那身手欺负大头兵还行,却胜不过纪灵。纪将军跟随袁术投靠河北军后,天天和高手们厮混,实力大进,三尖两刃刀只一挑,将陈容的刀挑到一边,再一拍,就给拍地上了。
袁术懒洋洋地在外围看了一会儿,过去提着陈容扔到出帐的林宁脚下:“是条汉子,可惜不是拿刀的料。”
林宁对陈容说:“将军不妨再考虑考虑,不止是荀令君,还有于禁将军和张燕将军,都已经投降于我,曹贼人心丧尽……”
陈容骂道:“呸!忠臣不事二主,今日只求速死。”
林宁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拉下去,不一会儿陈武报告已经将陈容处决,林宁道:“厚葬吧,各为其主,是位烈士。”
林宁这才有时间问荀彧:“老师深夜来弟子这里有什么事?”
荀彧道:“不能再等了,恐怕曹操已经察觉了什么,拖延一刻,就有一分变数。”
林宁为难道:“很多人都不同意,怀疑老师是来诈降,要是老师能多待上两天,消除众人的怀疑就好办多了。”
荀彧跺脚道:“兵贵神速,如靖你这样优柔寡断,是要经历第二次乌巢惨败吗?”
林宁一凛,点头道:“老师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明早升帐议事,不论众人同不同意,我都要调兵遣将!”
荀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林宁目送荀彧离开,良久还不回帐,吕玲绮出来说:“你不睡觉了?”
林宁回头笑道:“当然睡了,就是心里高兴,睡不着。”
吕玲绮道:“有什么高兴的?因为臧洪投降,还是陈容死了?”
林宁摇摇头道:“不是,是因为我终于有机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击败曹操,这北方大地,从此要姓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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