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有文章曰:“因缘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国。”
众以为暗喻太祖,当诛,唯太祖曰:“吾事荀卿如师,岂不闻‘谣言止于智者’乎?”
太祖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
——李清《晋书。高帝纪》
“二哥,这一路上你每过一地都要东看西看,恨不得留个五六天,怎么眼看着到幽州城了,反而躲在车里不出来?”
司马孚骑着高头大马,对着车厢里的司马懿说,他和司马朗一齐骑马,只有司马防和司马懿坐在马车里。这个时代的马车没有弹簧,橡胶还没有移植到亚洲,也就做不出减震系统,坐短程还好,长途跋涉官道很难连续,震荡起来最要人老命。
司马懿留在车厢里照顾老爹,听到司马孚的话,掀开车帘探头往前张望,很快又缩回去说:“外面的热闹看过了,只有进到里面,才能看到更多热闹。”
“二哥,你来幽州就是看热闹的啊?那晋公可不答应。”
车厢里没了动静,司马孚讨个没趣,策马跑去司马朗身边。
司马懿正在思考人生,他这个年纪本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此时却不见任何跳脱,随着学业修成,愈发具备沉稳之气。对面司马防也想了许多,当今天下,林宁势力无可匹敌,虽然南方有四大诸侯,北方尚有曹操苦苦坚持,但谁都知道,经过官渡之战,林宁平定北方只是时间问题,而南方诸侯的势力合起来也未必挡得住河北铁骑。到了山河一统、四海升平的时候,野心勃勃的林宁绝不甘做大汉忠臣,总有一天要建立新王朝。司马氏乃天下豪门,素闻林宁对小士族有所包容,大士族却常常针锋相对,司马防从林宁强征他和三个儿子做官便意识到:在林宁手下,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要是被抓到小辫子,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仲达,你少年老成,洞悉世故,伯达和叔达还有我都在太尉府任事,只有你做了中尉,万事须谨慎,不可造次。”
司马懿抬头看了一眼司马防,从里面看到对未来的担忧,笑了笑道:“爹,您把心放宽,晋公既然要我们到幽州为官,足见器重。若真有心对我司马家不利,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对付,何必千里迢迢让我们过来?”
司马防叹道:“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这时车夫将马车停下,外面有呼喝声,司马懿示意老爹坐稳,自己起身探出脑袋。原来是一处哨卡,有十余名甲士守卫,为首的正喝令检查。
“乘车的下车,骑马的下马!”
司马懿一边跳下来,一边搭着老爹的胳膊往下搀扶,对还呆在马上的司马朗和司马孚叫道:“大哥,三弟,快下来,别耽误军爷的事。”
司马朗乖乖下来了,司马孚哼了一声,见一群甲士神色不善,又听司马防在后面顿顿拐杖,才翻身落马。
甲士们搜查仔细,差点把马车给拆了,车夫动作慢了一点,被推倒在地。司马防皱皱眉,没说什么,司马孚面上显出怒意,被司马朗拉了一下。司马懿上前一步,挡住司马孚,和为首的甲士搭话:“这眼看着离幽州城不远了,怎么还劳烦各位军爷在此地设卡?”
为首的甲士虎背熊腰,面容黧黑,眉目间不怒自威,看他粗壮的手指和厚厚的老茧,以及稳健的下盘,当是一员猛将。对司马懿的问话,虎背熊腰显得很不耐烦,粗声大气道:“这是上头的命令,马上就要对河南用兵,现在很敏感,我们的职责就是严查细作。你们是谁?到幽州城干什么?”
司马懿拿出委任状,虎背熊腰一看,吃惊道:“原来是中尉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语气亲热多了。
司马懿深知阎王不好见小鬼更难缠的道理,一点也不生气,笑笑说:“不妨事,军爷也是职责所在,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检查马车的某甲士惊呼一声,举着一封信叫道:“有问题!”
司马懿一怔,那甲士已经跑过来,将信交给虎背熊腰。反观虎背熊腰,满脸尴尬,瞪了甲士一眼,从牙缝里磨出三个字:“手真快!”
周围的甲士全都嘿嘿直笑,看着司马懿等人的眼神变得十分暧昧,就好像饿鬼面对一桌美味佳肴。司马懿脑子多快啊!当即意识到这帮人的意图是什么了,一看虎背熊腰拿着信就是不拆,他攀住虎背熊腰的胳膊,从袖子里递去金币,一脸理解道:“军爷辛苦,这点小意思就当给诸位买酒了。”
“中尉大人,这怎么好意思?”虎背熊腰虽然嘴上说,却把金币拢过来,一套动作滴水不漏,外人一点看不出破绽。
司马懿顺势取来那封信收下,说:“只是一封家书,让军爷见笑了。”
虎背熊腰满脸贪婪之色,全没想不义之财不可取,闻言心领神会,这么上道的人一般遇不见:“既然是家书我就不看了,中尉大人,改日我请你喝酒。”
司马懿道:“该是我请军爷才是,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虎背熊腰笑了笑道:“贱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司马懿也不多问,拜谢之后回来把司马防扶上车,司马朗拉着愤愤不平地司马孚上了马,甲士让开一条道,终于顺利通行。虎背熊腰在后面目送,一脸笑意,充满了小人物的市侩;但等一行人远去没了影子,他的笑容渐渐冷却,唤过刚才取信的甲士吩咐:“去禀报虎侯,就说司马家的人已经到了。”
马车上,司马懿的笑容也完全消失,司马防道:“我听说幽州治下官风廉洁,怎么会有这等事?”
司马懿道:“爹,这些泥腿子平日里没什么油水,就算上头查得再严,总有铤而走险的。”
司马防道:“唉,世道就是让这些人弄瞎了。”
谁料司马懿话锋一转,冷笑道:“爹,刚才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司马防道:“你指哪方面?”
“那个索贿的军头,如果孩儿猜的不错,一定大有来头。”
“何以见得?”
“爹,孩儿问你,中尉职位比之方才那个军头,大还是小?”
司马防捋着胡须,说:“当初孝武皇帝改中尉为执金吾,中尉已废,如今复设,纵然晋公只是图个虚名,不加器重,也不是那个军头能比的。”
司马懿道:“正是如此,一般人见到中尉,至少会有畏惧,何况军头一开始态度蛮横,更怕孩儿以后报复,应该多多巴结才是。但军头只是小小的吃惊,看不出任何恐惧不安,孩儿怀疑,这个关卡就是晋公故意设的,军头也是晋公的亲信,特地派来试探我们。”
司马防迟疑道:“我们父子四人,千里奔波,受晋公之邀来到幽州,有什么需要试探的?”
这回司马懿不往下说了,只是道:“晋公的心思,岂是一般人能揣度的?”
林宁这边挺忙,因为建安二年马上过去了,老百姓沉浸在过年的喜气中,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幽州高层却都知道,建安三年要在战火中拉开序幕,粮草筹措到位,兵员补充完整,前线将帅连过年都只能在军营里与士卒同乐,林宁答应他们打完了仗统统批个长假。统一北方之后,至少得有两三年的时间稳固根本,使人民从战争状态恢复正常生产,河北军上下因为经年累月的大战也疲惫了,所以政治上采用远交近攻的策略分化四大诸侯,到时候就是将军们想打仗都不行。
哦,中原平静下来,西域那边恐怕也有战事,林宁却不打算大动干戈,采取守势就好。徐荣多次报告,秦军凶猛,他不是没有信心将秦军赶出西域,但需要大量的粮食资源,还要增兵二十万,最好以骑兵为主。
看看,增兵二十万,骑兵为主!这么多人,西域补给线又很脆弱,连个水路都没有,光靠陆路运输消耗的资源是天文数字。于是林宁死了一举收复西域的心思,以后再找机会吧,不急在一时。
因为吕玲绮的心情不好,连带着影响了林宁,没办法,林宁就把自己泡在公务上,一忙起来就啥也不想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出闹剧,曹操假汉献帝名义封孙坚吴王、项庄广王,之前刘表、刘璋封王,但二刘是汉室宗亲,血统上还说的过去。孙坚和项庄那都是妥妥的外人,给异姓封王有违祖训,曹操因此被千夫所指,焦头烂额,几乎挥军逼宫,还杀了一批反对最激烈的人,这才把事情定下来。
原指望给四大诸侯封王,曹操以后多条退路,如果侥幸成了大业,自己封王就容易多了。毕竟异姓王的先例开了,天下人见怪不怪,谁还在乎再多一个?
结果孙坚接受了吴王册封,项庄却拒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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