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丞相的大恩大德于禁没齿难忘，然而晋公高风亮节，对于禁用而不疑，于禁感激涕零，万死不能报也。今日战场相见，于禁惭愧，却也只能尽军人职分，不敢因私废公。”于禁厉声说，“夏侯将军，中原将定，汝当劝告曹丞相，早日投降，也好过负隅顽抗，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夏侯惇怒道：“无耻之尤！于禁，实话告诉你，丞相就在我后面，马上来见你，看你面对丞相有何话说！”
于禁一听，心里发虚，张燕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身边，悄声道：“这如何是好？”眼睛却向后来回乱瞟司马懿。
司马懿听了对话，又察觉张燕的暧昧眼神，手心冒汗，这个时机真微妙啊！他虽然练过剑法，在这些杀人如麻的悍将手上仍然过不了一招，不想死就得想法子，不然于禁一动摇，周围的士兵有不少于禁旧部，绝对能第一时间把他剁成肉酱。
“于将军，再一不可再二，将军已经投降过一次，再回到曹操身边，不说曹操如何对你，天下人和曹操手下那些人难道会拿你当人看吗？”
于禁虎躯一震，对司马懿拜了一拜：“先生之语，如醍醐灌顶，于禁茅塞顿开也。”他将长枪一横，对夏侯惇说，“战场上与曹丞相不便相见，有机会于禁再行赔罪，全体将士，把曹军打回去——”
缓和的节奏一下绷紧，厮杀恢复惨烈，夏侯惇勃然大怒道：“于禁你当真执迷不悟，要做林宁的忠臣，好好好，给我杀！”
张燕也在观望，于禁做出决定之后，他不再多说，张弓搭箭，给夏侯惇来了一箭。按说混乱的战场上，张燕也就随便一射，没有精确标准，这一箭竟然有如神助地命中目标。
“啊——”
夏侯惇措手不及，被一箭射中左目，惨叫一声，以手捂住，血流不止。剧痛咬心，夏侯惇用手拔箭，连眼珠一起带出，凝视片刻，大呼道：“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遂塞到口中，囫囵吞下。
张燕吓得懵了，河北兵上下战战兢兢，俱被震慑。
世上竟有如此猛士！
司马懿在心里说：这曹操的兄弟太野蛮了，以后遇上了得小心。
夏侯惇一只眼睛完好，一只眼睛是血窟窿，浑不在意，拍马挺枪，直取张燕。张燕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急急后退，于禁替上，架住枪锋。此时夏侯惇怒气勃发，气力倍加，本来于禁跟他过个二三十招是没问题的，但慑于他的威势，五六合之后草草招架几招，跟张燕一起后退。夏侯惇穷追不舍，司马懿指挥一队弓箭手集中狙击，才把这个疯子逼退，于禁、张燕得以喘息。
曹操大军终于到了，最前面金盔金甲但身材短小骑在马上都比别人矮一截的，正是大汉丞相曹阿瞒。他挥挥手，夏侯惇飞马便回，找人包扎伤口去了，曹操使李典喊于禁上前说话，于禁断然道：“不见！”
回应曹军的是一片箭雨，李典狼狈而退，曹操感叹道：“没想到文则如此对我，可叹可叹。”
这次袭击争分夺秒，曹军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程昱提醒道：“丞相，再不退于禁的援兵就到了。”
曹操默然片刻，挥手道：“回营！”
刘晔派大将吕岱援救西寨，刚到曹军就退，吕岱好斗，奋起直追。曹操最擅长在撤退时设伏了，吕岱追到半路遇上曹洪伏兵，折损许多兵马，唉声叹气地退回西寨。
本以为招来嘲笑，于禁和张燕可知道自己是降将，和这帮林宁的心腹打好关系要紧，当然是尽力安慰，搬出“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吕岱舒心不少，司马懿趁机道：“吕将军，可复追也。”
吕岱讶异道：“先生何出此言？”
“曹贼一次设伏，不会二次设伏，将军此时再追，必有斩获。”司马懿侃侃而谈。
吕岱问于张二人：“是这样吗？”
于禁尴尬不言，张燕讷讷道：“曹丞相用兵如神，末将实不知也。”
吕岱心想：我和司马懿有过节，谁知道他是不是害我？于是决定不追。
司马懿轻声叹息，不做言语。
天明后林宁起来，查看报告，见张燕射瞎了夏侯惇一只左眼，不禁发愣。
这就是历史强大的轨迹吗？夏侯惇终究要变残疾，他要做的事，若干年后也会被历史的轨迹修正吗？
早会交给沮授主持，林宁在后帐把司马懿叫到面前，打量着他，却不说话。
司马懿后背冒汗，林宁的眼神让人发毛，不确定是不是动了杀机，以司马懿的敏锐，应该察觉到了。
“仲达，我能相信你吗？”
司马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贴住地面：“晋公但有令命，懿敢不竭股肱之力！”
林宁心说怪不得曹操、曹丕两父子对你又爱又恨，太聪明了，也太能装孙子了。他咳嗽一声，说：“你知道兖北的形势吗？”
“懿不知。”
“说实话。”
“这……懿斗胆，略知一二。”
“起来说话。”
司马懿站了起来，把双手搭在小腹上，林宁道：“兖北的士族对我观感如何？”
“晋公英明神武……”司马懿说个开口见林宁脸色不对，讷讷片刻硬着头皮说下去，“兖北士人对晋公多有微词，前有边礼之事，晋公以法度斩之，本是正常，曹贼派人散布流言，以至兖北士人不明真相，所以对晋公多有诋毁之语。然晋公自有浩然之气，时日绵长，流言当不攻自破，宵小之辈徒招笑料耳。”
静静听完，林宁道：“我要你联络兖北士人，凡有异动者，尽皆诛杀，你愿意吗？”
“晋公，晋公三思。”司马懿脸都绿了，他去联络，那不等于昭告天下司马氏彻底归附林宁了吗？贴上林宁的标签，以后在士林中司马氏就是敌人，司马仲达太清楚士族的厉害了，这个时代得罪了皇帝还有活路，得罪了士族，你上天入地都没地方跑！
“我为何要三思？对我不利的人，难道还要我宽容以待吗？”
司马懿再次跪下，不敢抬头，听声音都快哭了：“晋公三思，这屠刀一起，便是人头滚滚！懿一人安危不足惜，晋公大业要紧，不可逞一时之气啊！”
“那你说怎么办？”
“懿可以代晋公在兖北宣抚德政，使兖北士人明了真相，这样才能稳定地方，晋公也可以专心对付曹贼，以免后院起火。”
让司马老乌龟去安抚兖北的士族？林宁在心里马上否决了，打击士族可以，结好士族就不能让司马懿干了，故作沉吟一会儿，说：“我这里须臾离不开仲达，宣抚兖北的事就让刘子扬去吧，他是汉室宗亲，足当此任。”
司马懿心想：汉室宗亲？这个汉室宗亲要地盘没地盘要兵没兵，要不是在你林宁手下干活，谁都不会理他。
经此一事，司马懿确定了林宁真的对他忌惮，或者说不放心。得罪士族让去，结好士族不让去，这是因为什么？因为司马氏是天下豪门，所以不愿看到和别的士族有所牵扯？
但怎么也想不通，司马懿对现在的自己定位是：无名小卒一个。
林宁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要么封王，要么自己称王，统一中原也是时间问题。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对一个无名小卒这么上心？司马懿心中不安，从接受征召开始，他的一颗心就被高高吊起，落不到实处。
且不说刘晔接受任务立马动身，林宁这天接到曹操的战书，邀请河北军明日会战。林宁看完战书，问徐庶：“曹操人马有多少来着？”
“曹军号称二十万，综合锦衣卫情报，不算民夫，两万多吧，而且有不少新兵，比官渡时的战力差了不少。”
“我军有多少人？”
“超过十万，号称七十三万，都是精锐。”
林宁笑道：“曹孟德约我明日兵战，诸君以为如何？”
其他人讨论之后，一致裁定：曹丞相病了。
于是林宁在战书上回复：明日巳时决战。
战书送还后，林宁和徐庶到了后帐，徐庶道：“明日两军阵前，晋公可当场宣读血诏，细数曹操罪责，动摇彼之军心。”
林宁道：“吾亦有此意。”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徐庶告辞，崔琰后脚进来。林宁斜躺在榻上，见他进来了，马上跳下来表示迎接的，这方面他还是做的很周到——最主要的是，崔琰这人儒生脾气，你不克己复礼他能给你上半天课。
“先生请坐。”
内卫搬来胡凳，崔琰谢坐，单刀直入道：“许昌传来消息，王子师及伏完等人已经准备完毕，黄文烈居中调度，万事俱备只等良机。”
林宁道：“曹操虽在前线，许昌定然留了心腹和充足人马，董承前车之鉴，还得小心。”
崔琰道：“曹军后院起火，必定军心大乱，到时候晋公奉天子以令不臣，天下可传檄而定。”
林宁嘿嘿直笑，做好了心理准备：皇帝在手，封自己什么比较好？直接封王会不会激起反弹？要不再等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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