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钧启:近者凭国威灵,奉辞伐罪,旄麾南指,楚王归心。刘备窃据湖南,更望湖北,伪称仁义,遗毒千里,孤实恨之。今治水陆七万余众,方下江南,意在禽备,枭首观效,别无所图。孤与文台,兄弟也,诗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孤始除渔阳郡守,十有余年,位至宰执,裂土分茅,意望已足。唯患者,刘备、曹操二人耳,张鲁为屏,蜀道不通,故属江南。斩备灭操,孤即收兵,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不复征战。恐文台相疑,孤废扬州刺史,割以合肥土地,適维和平,消雠定边,明孤之心,秦晋永结。兄宁,字。”
林宁也算是能屈能伸了,一封信洋洋洒洒,表明了三个方面:一、南下的目标是刘备和曹操,与他人无关;二、身为晋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愿满足,没有别的追求了;三、如果你孙坚不信,我现在就把先前设立的扬州刺史废了,巢湖以北的土地还给吴国。
尤其是第三点,白白放手大片土地,亏林宁狠得下心,也由不得孙坚不动心。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林宁说自己带了七万大军,不仅没有夸大号称,还把真实数字砍了一半,令人费解。了解林宁的都知道,他打仗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喜欢号称的,一万人号称十万人二十万人是常事,为了显得可信,还会加个零头,比如号称十三万、十七万、二十一万之类。如今为什么谦虚了?林宁当然是有目的的,他有十五万本部人马,加上荆州降卒合计三十万,号称百万雄师别人也不会觉得夸张。问题是不行啊,真号称百万,吴国上下就会吓到,还会觉得林宁写信的目的是炫耀和恐吓,再搞成历史上孙刘抱团取暖的局面就糟糕了。
譬如现在,孙坚就对林宁自称的七万兵力很困惑,吴国动员起来都能有十万大军,统一了中国的林宁大举南下只有七万人?是不是太磕碜了点儿?出门好意思和其他诸侯打招呼吗?
曹操给了孙权投降还是决战的选择,林宁也给了孙坚和平还是战争的选择。生存与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相较于孙权必然要战的决定,孙坚就纠结多了:打,有可能输;不打,白得大片土地。唯一担忧的是林宁兑现承诺与否,别没吃着羊肉再惹一身骚,然而战前卖了土地,孙坚是否遵守隔岸观火的承诺就该林宁担心了。
周瑜离席,走到中场面对王座,慨然道:“瑜有一言,说与大王、诸公。”
周瑜有水淹下邳、擒斩河北军第一名将龙且的战绩,现任中护军、吴郡太守,娇妻美妾,锋芒毕露,深受器重。就是资历较老的张昭、程普等人,见他开口,也要给个三分薄面。孙坚微微倾身,笑道:“公瑾奇才,尽管说来,寡人这里听得真切。”
情场官场双得意,周瑜说话自然而然带出了一股意气风发:“晋王扫平群雄,涤荡寰区,北土乂安,虎踞汉沔,窥探南海。晋王意在江南,亦视江东为口边肥肉,有吞噬之心。大王以神武之才,仗英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粮足,百姓乐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晋王割区区合肥,以吴国土地还于吴国,祸心昭然,大王岂有为之动摇心志乎?今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盐,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汎舟举帆,朝发夕到,士风劲勇,所向无敌,有何偪迫,欲就小利而毁大局?若与晋王委和,天下皆以为大王趋利附势,吴晋狼狈,便见制於人也。有所诏命,大王不得不从,极不过一空印,仆从十馀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美周郎还算了解孙坚和林宁的关系,对林宁的称呼没有不敬。
“周郎说的有理,然则晋王威震天下,今次南征,只言剿除刘备。我吴国冒然卷入,待有捷讯,刘备北上,收荆州如探囊取物,我吴国还要应对淮南敌势,徒为他人做嫁衣。”张昭说。
周瑜大笑道:“张公莫非以为我吴国无人乎?北军若败,淮南难道还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威胁?大王与刘备共分荆州,然后席卷淮南,犹未迟也。”
秦松道:“周郎志骄意满,不要忘了骄兵必败。”
“瑜视北军,虽有百万,如土鸡瓦犬,翻掌之间,教其化为齑粉。”这话有点狂妄了,周瑜说完就见不少人摇头。
孙坚咳嗽一声道:“晋王号称七万之众,公瑾以为是否属实?”
“必有掩藏。”周瑜毫不犹豫地说,“依瑜算数,晋王起于幽州,所练幽州铁骑,甲坚兵利,素来能征善战,攻无不破。其时,幽州兵不下二十万,破袁绍取冀州,兼并州早定,青州阿附,募兵至少三四十万。后入关中,收雍凉之地,良马以数十万计,建骑兵二三十万。今收荆州,得十余万水军,合一百万有余。闻晋王降伏塞外胡族,供己驱驰,胡人全民皆兵,骑射无双,当有百万控弦战士。以此计之,不下两百万。”
众人骇然变色。
周瑜咽了一口唾沫,把后面的话说完:“除去镇守边疆、协理郡县的士卒,晋王还有不下五十万的兵力可以调动,言七万南征之兵,意在怠慢诸公之心。据探子回报,瑜与左右推算,去掉新降的楚兵,晋王此番南征,本部劲卒当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八九不离十了。
一时间场面上落针可闻,文臣面面相觑,都不说话。武将窃窃私语,也是多有恐惧之色。孙策忍不住跳起来,叫道:“他林宁的兵马也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难道是不死之身?打他个落花流水,让林宁再不敢小瞧我江东才俊!”
孙坚叹了口气,沸腾的热血让周瑜报了一串数字就冷却了。只有一次机会,胜了保住基业,不胜最好的结果是阶下囚,坏一点脑袋搬家。林宁就没那么大压力,他有输第二次、第三次的底蕴,双方不在一个层次。
“晋王豺虎也,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吴国可以拒之者,长江也,荆州已属晋王,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晋王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有。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徐观其变。若晋王率义以正天下,大王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兵犹火也,不戢则自焚。大王韬勇奋威,以待天命,未失齐桓、晋文之业。”终于有人说这话了,众人看去,却是虞翻。
“公瑾,你看呢?”孙坚面如镜湖,没有波澜。
周瑜是坚定的鹰派,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吓人,当即道:“晋王明无内忧,怨族暗纠,不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场,此为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暑,天气燠热,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所得楚兵,尚怀狐疑,以羸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请精兵五万,自足制之,大王勿虑。”
就一个字:打!
连白送的土地都不要,完全绝了林宁的念想。周瑜有此格局,着实不易。
五万兵马不是拿不出来,但淮南有高顺虎视眈眈,会稽接壤广州,与项庄摩擦不断。仓促间能抽出的兵力,再筹集粮草、兵甲,只有三万。
孙坚对吴国的家底心知肚明,他没有当场答应周瑜,和林宁翻脸是需要勇气的。也可能是怀柔战术成功了,林宁一再低声下气,表示不染指江东一寸土地。人是有侥幸心理的,林宁堂堂晋王把话撂这儿了,加上和孙坚的多年交情,是人都得犹豫。
议到半午,孙坚满头是汗,退到后殿更衣,一直保持沉默的鲁肃跟了过去。孙坚是个粗人,但很敬重文士,尤其是鲁肃这样的奇才。见人来了,孙坚驱散宫人,随意扣上玉带,执着鲁肃的手说:“这里没有别人,子敬有话就说吧。”
鲁肃道:“周郎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群臣都在等大王的决断。”
孙坚苦笑道:“寡人尚无决断。”
“臣有逆耳之言,大王愿听否?”
“此刻坦诚相对,出子敬之口,入寡人之耳,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如此,大王与晋王交情深厚,愿降否?若降,虽失藩国,可保王位。晋王一世之雄,海纳百川,有袁术、韩遂之辈,亦收容在侧,优礼以待。大王降后,可享荣华,子孙富贵,臣肺腑之言,大王以为如何?”
孙坚沉默半晌,缓缓道:“公瑾刚才说,寡人降了,仆从、车马廖廖,外加一个没用的王印而已,能和如今裂土封国、操戈耀武相比吗?”
“若不降,今日观衅,明日祸来。大王与晋王只有战、降,没有和平相处的说法,宜早定大计,与左将军结盟以抗北军。”鲁肃说。
历史的轨迹开始修正,林宁已经进行了大量干预,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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