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仇恨之源
那御史女郎自从这件事后，被御史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出门还被人家戳着鼻子笑话，御史夫人终究狠不下心让她嫁给那个丑陋的小厮，并以养病为由将御史女郎送走了，听说送到哪寺庙去了，御史女郎的笑话这才冷却下来。
忙完了这些事，已经是好多天之后，打理好了一切，江诗蕴想先将工厂的事托付给沈庆之找人管理，便去招了沈庆之。
来到风满楼，小二见到江诗蕴忙招呼着她等一等，并给她上了酒菜，沈庆之正在和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见到江诗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那位大人到了另一间雅间。
江诗蕴一个人将午膳用完了，沈庆之还没谈完，小二又送来了些小点心，还有一本游记，可以打发时间，说是沈公子交代的，怕江诗蕴无聊给备着。江诗蕴笑了笑，心下一暖。
随意翻了翻这本“异地杂谈”说的都是大纪一些地方的人土风情和地域文化，旁边还有沈庆之用朱砂做的重点标记，江诗蕴倒也不觉得烦闷，反而越看越有趣味。
沈庆之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江诗蕴安静的坐在窗前看书的画面，晴天总是让人觉得温暖，江诗蕴坐在椅子上，微微偏着头正认真的看书，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几缕俏皮的阳光正好穿梭在江诗蕴的发间，似看到精彩处，江诗蕴微笑着，画面宁静而美好。
沈庆之的脚步顿了顿，眼底一片柔和，轻轻唤了声：“蕴娘。”
江诗蕴抬起眼，看着他眉眼弯弯，道：“你来了。”那自然熟稔的打招呼，就像在家的妻子迎接远归的丈夫，让沈庆之不由得产生了这种错觉。
江诗蕴已经合上了书，沈庆之这才进门，坐在她的对面，柔声道：“可是渴了？要不要用些茶水？”
江诗蕴尴尬的摸了摸头，然后点了点头，这点心味道不错，她一边看书一边吃着，不知不觉间一盘子都已经见底了，方才正看着书不觉得，现下倒是真觉得口舌燥热了。
沈庆之宠溺的笑了笑，忙叫来了小二给两人添上茶水。
江诗蕴先开口道：“方才那位……”
“那位便是礼部侍郎方大人，我找他有点事，呃，是关于那天那位梅嬷嬷的事。”
“梅嬷嬷？”江诗蕴这才想起，那日自己让红竹将梅嬷嬷绑了后，便送到另一座别院交给沈庆之的人了，也不知这事怎么样了。
“对。”沈庆之的脸色沉了沉，道：“她死了。”
死了？江诗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怎么回事？”江诗蕴忙问道。
沈庆之叹了口气道：“那日我们将她送到别庄，本想仔细问问她关于老国公府发生的一些旧事，因着你那边还在宴客，也为了不让人起疑。我便将她关在别庄一个隐秘的地下室里。”
“后来呢？”
“那梅嬷嬷倒是个顽强的，一听我说我是想问问那庄旧事，就决口否认自己不是什么陈国公府的旧人，只是个寻常嬷嬷。这事逼问不得，又时间紧迫，我只好把她暂且关押着，打算等了宴会后再好好审审。”
“然后，你便匆匆回了宴会吧，是我不顶事，让你操心了。”江诗蕴低下头，那日沈庆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都是为了帮自己。沈庆之道：“说什么傻话呢，蕴娘你不必介怀，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这宴会本就有男女席位，你是女子多有不便，更何况玻璃厂也有我一份呢。你就当帮你办好宴会是我的本分好了。”
江诗蕴心头一暖，道：“谢谢说得太多都不能表达了，反正我江诗蕴在你面前就是脸皮厚得接受你一切的好便是了。”
这话让沈庆之忍不住摸了摸江诗蕴的发顶，江诗蕴愣了愣，沈庆之宠溺道：“享受我给的好又何妨？反正我这辈子也没几个想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江诗蕴俏皮的笑了道：“那我还真是不胜荣幸”
沈庆之，道：“你只管偷着乐吧。是不是觉得三生有幸？”
江诗蕴道：“那必须的啊。”
虽然感觉方才沈庆之的表现有些亲昵，可江诗蕴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沈庆之就好像自己前世的亲哥哥一般，惯着自己宠着自己，能让自己无条件信任。
这样可爱的江诗蕴让沈庆之不由得晃神。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笑着该多好啊，可桓之……也许真不是她的良人吧，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
“好了，不贫嘴了，那梅嬷嬷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沈庆之收回了放在江诗蕴身上有些热烈的目光，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道：“后来，宴会堪堪结束，便有手下来告诉我说别院那边出事了。”
“所以你才匆匆走了？”江诗蕴有些紧张道。
“对，我忙赶到别院，缺见那梅嬷嬷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忙将她扶起，找了郎中，梅嬷嬷撑着最后一口气，跟我说了一些线索。”
“梅嬷嬷说，三年前，有人给了老国公一些书信，老国公看后大惊失色，本想立马进宫去的，可堪堪准备起行，国公府就被人盯上了，一时之间国公府如同铁桶般被杀手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国公？阿赋的父亲吗？”
沈庆之点了点头，一想到梅嬷嬷的话，他的脸色变冷了下来，心中控制不住的愤怒。
“老国公好像认识那领头的，莫约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十分气愤，指着那领头的黑衣人，只是吼了声‘好你个叛国罪臣！’连话都还未说完，就被那黑衣人一箭射穿了心脏。”
沈庆之说完这句话，嘴唇抖了抖，沉痛道：“老国公当场死亡，公国夫人悲伤愤怒，那黑衣人什么话也没说，便下令杀无赦。顿时，哀嚎声四起，陈国公府血流成河，场面极度惨烈。”江诗蕴察觉到了沈庆之压抑的激动，忙担忧道：“庆之，你没事吧……”
沈庆之握紧了双拳，走向窗边，冷声道：“那时，桓之刚好结束了西边的战事，班师回朝，一回来便进宫交差去了，皇上还特意留他用了庆功宴。”
“桓之得到了皇上的封赏，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府与父母分享喜悦，却没想到，刚从宫里出来，才回到国公府，脸上的笑容还没退下，就见这一场惨无人道的厮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江诗蕴可以想象赵桓赋当时是受了怎样的打击，眼见着自己的父母族人就这么被残忍的杀死，多么的愤怒绝望。
沈庆之尽量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桓之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在自己面前，被黑衣人用极其残忍的方式给杀死了。”
说到这里，沈庆之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难怪赵桓赋会变成那样，那可是他的亲娘啊，以至于后来沈庆之都不敢开口当时发生了什么，梅嬷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恐惧，可见当时的情况多么残忍。
江诗蕴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赵桓赋，当时他的心里一定恨极了那些人吧。
一想到梅嬷嬷所说，赵桓赋的娘亲，从小宠爱自己的亲姨娘，被处以“倒挂勾”那种残忍的极刑，沈庆之都忍不住暴虐，更可况亲眼所见的赵桓赋。
所谓“倒挂勾”便是将人倒着挂起来，用一根长长的钩子直接勾住脊梁骨，被挂者疼痛难忍便会挣扎，却是越挣扎钩子越深，越深越痛，直到折磨得死去。这种极其残忍的刑罚是用作十恶不赦的大恶之人的，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一个深闺妇人？
而他们当着赵桓赋的面那么对待他的母亲，不过是因为他们逼着她交出那些 她根本一无所知的几页书信罢了。
沈庆之这才明白，赵桓赋对报仇的执念那么深，究竟是为了什么。相信任何人经历过那样的场景如果不能让对方得到相同的惩罚都会睡不着觉吧。
甚至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怕是都会想起亲人的惨死，想起当时的哀嚎，想起自己大仇未报的无能吧。
江诗蕴低下了头，心头思绪万千，有着对赵桓赋深深的同情和心疼。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也被揪着般，十分疼痛。
看沈庆之的隐忍，江诗蕴心头也颇不是滋味。他们是姨表兄弟。沈庆之知道了这些之后的痛苦，也并不比赵桓赋少吧。
江诗蕴走过去，安抚的拍了拍沈庆之的肩膀，道：“庆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总得往前看。”沈庆之黯然道：“道理我们都懂，可我知道了这些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桓之，经历了那些又怎么放得开，他其实还有两个姐姐的，都死于那场屠杀。一夜之间亲人惨死，是多么的绝望。”
一想到当初自己还想要赵桓赋放弃报仇，自己当初还不能理解赵桓赋的执念，他就羞愧难挡。
江诗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只道：“那阿瑶……”
“听桓之无意间提起，阿瑶是被他娘藏在柴房一个破旧的柜子里，所以才未引起注意，幸而躲过一劫。”
江诗蕴更加心疼起赵婉瑶来，她才七八岁，那三年前便是四五岁，就没有了爹娘亲人，这些年跟着满身仇恨的赵桓赋，该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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