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再逢时。”
傅竹步行远去，举了举手中的包袱：“有缘再见。”
姜黎看她潇洒的样子，追了上去：“你这是打算走着回去？也不怕回了西奉县，脚都磨到了膝盖？”
傅竹无辜的眨眼：“孙掌柜提点过我了，马车是一定要留给你的。”
“我和申大婶打听过，村头有个马行，我们过去看看。”
“不了不了。”
傅竹直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姜黎便让她将马车赶出来：“先过去看看。”
傅竹没办法，只能一块儿过去。
不曾想，一到马行，姜黎就说要卖车厢。
孙掌柜财大气粗，哪怕这辆马车表面平平无奇，实则用料无一不是上乘的，甚至比陶巷村马行里绝大多数的马儿都要贵，马行老板自然不会错过。
牵着一匹马行里第二好的马儿出来，傅竹还有些晕晕乎乎。
“唯愿你此路平顺。”
姜黎也牵着马，“一路平安。”
傅竹回过神来，咧嘴笑道：“借你吉言。我也祝姑娘能够顺利达到自己的心仪居所，再会！”
姜黎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次是真的再会了。”
“那我先走。”
傅竹到底是个狡黠活泼的性子，率先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就先走了，还不忘先前背对着举手挥挥：“走了。”
姜黎失笑，站在原地，目送着傅竹的小孩心性，直到看不到傅竹的背影，她才上了马，准备继续往前。
许是陶巷村有马行的缘故，村子里的路都修得十分宽敞，甚至还有一些村民拉了摊子在路的两边售卖食物。
姜黎都没忍住买了好些食物。
出了陶巷村，往西南方向大概十里地就有一个叫做陶巷县的地方。
这是一个宣纸闻名在外的地方，尤其是生宣，就连姜黎在慕凌川只练了一个多月的大字，都知道了陶巷生宣的名头。
进了陶巷村，姜黎就被扑鼻而来的墨香淹没。
但陶巷村的墨十分一般，之所以能有这么浓郁的墨香，一是因为生宣闻名在外，二是因为陶巷村后山就是方圆五百里内唯一一座书院。
这里的教书先生最低都是举人，更有许多进士出身的先生。
最让读书人趋之若鹜的是，这间书院汇集了当下三大名家，他们虽不一定会在的书院教书育人，但时常出入书院，说有人对上了三位名家的眼，不要说收做学生了，就是指点一二，都足够读书人受用终生了。
姜黎到的时候有些巧。
正是陶巷村里诸多家庭送自家学子出发前往桃香书院的时候。
前路不算拥堵，但马儿天性胆小易受惊，姜黎便勒住缰绳，望着那些学子。
和家人或许脸上还会有舍不得不同，学子的脸上多是洋溢着期待，只有少数年纪较小的孩子撅着个嘴，满是上学去的抵触和不快乐。
这样的鲜活，让姜黎不觉柔和了神情。
忽有一群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结伴走过，他们意气风发，谈笑间满是对学问的向往。
不期然，姜黎的眼前闪过另一个书生来。
那个当初能在她狼狈去往宝善堂的大雨之中，对她伸出手来的好心书生；
是那个中元节的晚上，卖了她莲花灯、还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轻声的善良书生；
也是溪水边上，清减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满目绝望的瘦弱书生；
更是桃花镇上断了左臂右腿、以发覆面、不愿见人的狼狈书生……
姜黎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没忍住往桃花镇的方向看去。
也不知过去了这么久，裴钰可曾有振作起来。
她忽又觉得，她当初应该多帮他一些的，也不知他今日是何模样了。
面前的马车和人群都已走远，姜黎轻夹了马肚子，马儿“嘚嘚嘚”的往前。
一旁，有一马车缓缓过去。
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帘子，露出了帘子后面一张白玉似的俊脸。
那人有着一双似水多情眸，只是不知何故，幽深得不见光亮，瞧着没有多情，只有冷酷。
风儿休止，帘子落下，忽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
那双多情眸冷冷的看向窗外，却遍寻不着方才让他心跳加快的存在。
难不成是他看走了眼？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娇俏女儿声传来，书生回过神来，松开了手中的帘子，淡淡的道：“没什么。”
妹妹却不信，挤过来，嘴上念叨着“我才不信呢”，手上挑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满是马儿或者马车扬起的尘土，迷了妹妹的眼，她连忙放了帘子，埋怨个不停。
……
姜黎得知再往西两天便是锦官城，沿着官道往前的县城或者村落都会越发的繁华，她便在陶巷县停留了一个晚上，备下了明天的粮食，第二天天色一亮就骑马出发了。
这般走走停停，等到了锦官城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比起刚出发时的模样，现在的姜黎比之前黑了许多，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一双眼眸亮得惊人，更兼她一身男装，此时怕是她娘亲再世，也认不出眼前这个黑瘦精干的少年是她那个香香软软的女儿。
锦官城很大，也很繁华，却又与京城的繁华不甚相同。
姜黎在锦官城滞留了整整五天，才重新收拾了行囊继续往西去。
她的行程没有一个固定的终点，或许下一个村落就是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落脚之处，谁都说不准。
与此同时，已经足有半个月没有姜黎下落的慕凌川应召入宫。
乌韭推着慕凌川的马车往外走去，压低了声音道：“据宫里的探子回报，昨天夜里，一封来自变成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陛下的案前，但至今无人知道那封加急中提及了什么，但荣川帝今早在朝堂上呵斥了庆王和宸王，就连这些日子破获了刑部诸多陈年旧案的秦郡王也被荣川帝斥责办事严苛、不通情理。”
说到这里，乌韭的声音更低：“这次和主子一同被召进宫的，还有秦郡王和赵郡王。”
慕凌川神色不变：“让人将二房三少爷夭折的消息放出去。”
“主子？”
“去办，越快越好。”
“是。”
乌韭将慕凌川抬上前往皇宫的马车，悄然掩去身形，不过一个时辰，将军府就传出了痛心之极的哭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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