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漫天箭雨
城池之前，是广阔的空地。
边军身后是威严的城墙，前方是一片空旷的漆黑，深夜的野外没有任何灯火，只有未化的残雪泛着微光。
在这样的环境下，夜视能力稍微差一点的士兵就等于是傻子，什么也看不见，连敌我都难以区分。
夜间作战的最大困难也在于此。
但好在，这不是边军一方的困境，同样也是蛮兵的困境。
他们的夜视能力并不比边军强，在一片茫茫漆黑的旷野上，必须借助火把才能看清前路。
而这些火把的光亮，就如同明灯一样悬在前方，为冲锋的先锋营指明了方向。
沈玥伏身在马背上，急促的风声如刀割一样从脸侧划过，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她单手紧握长枪，另一只手勒紧缰绳，眯着眼眸往前方眺望。
一片晃动的模糊视野中，她看不清敌军的身影，只听到震耳的喊杀声，一片片火光在前方的夜色中跳动，火光折射下，是扭曲晃动的重重阴影。
人影、马影，树影，交错纠缠不清。
但没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敌人的方向。
“杀——！！”
冲天的喊杀声不知从何传来，犹如一股可怕的强心剂，沈玥感觉到心跳猛然加速，热血沸腾了四肢。
那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感触都从身体上消失了，她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畏惧，只剩下强烈的杀意如巨鼓般敲击心脏。
杀！杀！杀！
杀意如血气冲天而起。
沈玥眼前的视野陡然变幻，她“看”到无数血光如擎天巨柱般直冲云霄，笼罩了四野八方，不止是身边，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头顶上都泛起了骇人血光。
那是杀意凝型，也是血光之灾的气运具象化。
边军、蛮兵，数万人交织在一起的血光气运，无差别地笼罩了所有人。
两军对冲之势，中间没有任何阻碍，飞驰的战马蹄声烈烈，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空气里陡然有铮然的弓弦之音。
“铮——！！”
成千上万的弓弦同时拉动，原本微弱的弦音在一瞬间形成音爆，冲击着人的耳膜。
沈玥顾不上刺痛的耳朵，骇然抬头往天上看。
漆黑的夜空在无数晃动闪烁的火把照耀下，隐隐露出一角轮廓，她看到无数难以辨别的细小黑点，犹如猎食的鹰隼一般，铺天盖地朝他们俯冲而来。
霎那间，漫天箭雨扑面！
沈玥倒吸一口冷气，她真切感受到了人在战争之下的渺小。
恶劣漆黑的夜间环境，让铺天盖地的箭雨犹如隐形，在极快的速度之下，除了破空声，人眼根本捕捉不到箭矢飞来的方向。
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冲袭中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射杀当场。
而蛮族精通骑射，弓弩齐全，只需对准天空射箭，不需要瞄准目标，凭借着可怕的箭矢数量，就能无差别的扫射所有前锋骑兵。
没人躲得过！
刹那间，沈玥本能地高喝一声，“小心箭矢！”
她手里长枪袭出，瞬间对上从天而降的箭雨，身下的雄马尖锐嘶鸣，四蹄没有丝毫减速，反而迎着漫天箭雨更加暴烈地往前疾冲！
前锋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无论前方面对何种情景，都只有冲锋。
不止是沈玥，她身前身后所有前锋营的骑兵都是如此，没有任何人勒马躲闪，玄甲军或提抢或举矛，刀枪挥舞之间斩断了箭矢，继续往前冲。
千军万马与漫天箭雨轰然相撞，夜色中爆出无数铁器碰撞的火花。
咻咻的箭雨一刻不停，箭矢撞过长枪刀刃，刺入地面、盔甲与马身。
沈玥听到人和马的怒吼嘶鸣，不断有人或马被箭矢射中，翻滚在地。
运气好地捡回性命，带着血气继续前冲，运气不好的当场坠马，惨叫声淹没在震天的冲杀声中。
只是一轮齐射，阵亡者不知多少。
沈玥没空营救别人。
她骑在马上压低身体，单手控马，提枪疾刺，无数枪影以眼睛难以捕捉到的速度横扫前方。
一片铮然脆响，无数被挑斩落下的断箭纷纷坠地。
她不仅要护住自己，也要护住身下的马匹。
在战场上，骑兵的性命与战马是绑定的，一旦战马受伤倒下，骑兵就会失去强大的机动性，被迫暴露在最危险的情况下。
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抢到敌人的马，或有战友相助同乘一匹，等待他的就是被活活践踏成泥，很难再有生路。
总有人觉得，到了战场上如果不想死，找个尸体堆躲进去就能获得生路。
但其实，这恰恰是最找死的做法。
战场上千军万马践踏而过，轻骑、重骑、步兵、战车，谁都不会注意脚下是什么。
只需要一轮冲锋，率先倒在地上的人，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都会被碾成血泥，甚至连尸骨都捡不起来。
躲藏在尸体下逃命，不但会死，而且哪怕侥幸活到最后，一旦被人发现，直接以逃兵论处，杀无赦！
弓弦铮然声绵延不绝，漫天的箭雨仿佛永远没有空档。
蛮族骑射了得，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缺少弓箭储备，也没有能力在草原上锻造大量箭矢，因此以前与边军交战时，他们的弓弩齐射最多只能维持一轮，射过就没了。
但现在，这个弱点已经被填平了。
蛮族占据了边关三座重城，城池里不止有百姓有粮草，还有庞大的武器库。
他们的弓弩箭矢得到了充分补充，攻击更加密不通风，一轮齐射过后立刻抽箭架弓，第二轮箭雨几乎没有任何间隔，让人喘不过气。
越来越多的骑兵战马被箭雨射落。
沈玥也被逼得捉襟见肘，枪尖扫落数支箭矢后来不及格挡，咻咻又是七八支利箭疾射而来，面容脖颈胸口四肢，全在箭矢的笼罩之下。
身下的战马悍然无畏地往前冲，箭快，马也快。
两者相加，反而让她更快逼近绝境。
躲不开了！
沈玥脑海里骤然闪过这个念头，箭雨太密太急，哪怕有锁子甲保护要害，也足以将她射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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