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她很耀眼
燕绝垂下眸，看着她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怀里，连衣领都没来得及整理好，半潮半湿的黑发凌乱散在肩上，发丝勾在脸颊、脖颈纱布上，衬得她脸色虚弱泛白，似一块失了光泽的玉。
她浑身柔/软冰凉，血气明显不足，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帘下泛乌的阴影，小巧秀致的鼻梁上，汗珠像晶莹的露水，透出脆弱的美。
燕绝凤眸一时晦涩难辨，静了许久，才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两人虽然同吃同住很长时间，但彼此都是心里有界限的人，分寸感不在嘴上，而在日常不必明说的言行举止中。
沈玥偶尔还有疏忽的时候，但燕绝从来没有。
他一直清楚，什么是男女有别。
这是燕绝第一次主动越界，或许是被沈玥的信任触动，又或许是某种情绪的发酵，冥冥之中像突破了某种桎梏一般。
沈玥平时睡眠很轻，一点儿动静都能飞快惊醒。
燕绝总感觉她像只危机感十足的小动物，因为知道环境潜藏危险，所以任何时候，哪怕是睡着时，她都没有真正放松过警惕。
但现在，她安安静静地沉睡着，呼吸比平时更加沉重，难得露出了全然放松又疲惫的样子。
燕绝给她盖上厚厚的皮毛被褥，没有碰她松散的衣领，只伸手捋顺了她的长发，放在被子外面，让榻边的火盆慢慢烘干。
做完这一切后，燕绝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费解的难题一样，站在床榻边凝视着沈玥。
他一生受困于皇宫，不是没有接触过女子，却是第一次见到如她这样的女子。
世人对女子的评价，不外乎是外貌家世，品德性情。
无论高低优劣，终究都是差不多的，再怎么出格也有限。
但沈玥是个例外。
从燕绝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到后面真正见面，再到如今的同吃同住，朝夕相处。
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仿佛她天生就与这世间正常女子截然不同，完全无法比较。
她拥有名门出身，却从未在名门长大，不受训也不服规矩，骨子里就有一股比男人更强的勇气和胆量。
她有着美丽的容貌，不逊色京中任何贵女，却从未想利用这点博取好处，反而掩盖真容，舍去女子之身，不怕死地往危险之地钻。
偏执，胆大，放肆，自我。
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都是沈玥身上的缺点，但转念一想，又何尝不是她鲜明的优点？
因为偏执，所以她坚强，认准目标百折不挠。
因为胆大，所以她勇敢，不畏惧任何路途上的危险。
因为放肆和自我，她始终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不为任何人妥协，也绝不肯退让半步，哪怕是帝王皇权。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燕绝隐晦地心想，“她有哪一点像正常女子？倔强执拗又不听劝，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竟然还笑得出来。”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沈玥，反而让他感到耀眼。
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鲜活与坚韧，目标明确，执着向前，比那些养尊处优活得金枝玉叶，却像是千篇一律的人偶般的女子，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沈玥以前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
但燕绝心里明白，她和他相似而又不同，犹如一体双面。
这恰恰是最可怕的。
人或许会同类相斥，但却很难不被与自己完全契合、又截然不同的存在吸引。
刘承恩在帐篷外站了很久很久，腿都酸了才听到了里面的传唤声，他赶紧应声掀帘进去，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上，不敢乱看一眼。
“让文曲他们的人进来，把东西收拾干净，她换下的衣服烧了，别留下痕迹。”
燕绝冷淡道。
刘承恩赶紧应下，出去叫了人。
文曲带着人乔装混在钦差队的随从当中，很快便入帐收拾，看到屏风后面一地的血水纱布也不惊讶，动作利落的收拾起来。
该扔的扔，该换的换。
不过片刻就收拾得一尘不染。
刘承恩又叫了人，将屏风重新抬到床榻前，眼角余光瞥见床榻靠内侧躺着的身影，看不见脸，只有一把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床上，发丝间露出的耳朵小巧白/皙，明显是个女子。
这帐篷里从头到尾就两个人啊……
她还躺在殿下的床上！
刘承恩心里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了，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不该看的别看。”案桌前的燕绝语气寒凉，“收拾好就下去，文曲留下。”
刘承恩哪敢多看，拉好屏风就赶紧带人退下了。
只有一身随从打扮、面容毫不起眼的文曲留了下来，待人都走后，他立即上前单膝跪下，语气恭敬而严肃。
“见过主子。”
“免礼。”燕绝单刀直入问道，“和武曲联系上了吗？情况如何？”
文曲起身肃然道：“主子算无遗策，计划一切顺利，武曲及其麾下一百二十名暗卫，已于十日前抵达嘉南关，以不同游商、百姓等身份乔装入城，并未引起任何怀疑，现在武曲正带人隐于城中，随处可听从调令。”
燕绝要前来边关，明面上只带了吴威三个辅助小官，以及他们各自的文书随从，但其实暗地里远远不止。
钦差队伍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随从，都是手下暗卫乔装替换，作为统领之一的文曲也隐藏在队伍中，与刘承恩一明一暗，曾多次出现在沈玥面前。
只是沈玥不认识他。
宣明帝从京城点兵到边关，前前后后用了近二十天，这个时间燕绝没有浪费。
他早在接到钦差旨意、正式出发之前，便暗令手下的武曲带人赶到嘉南关，提前隐蔽，秘密搜寻和探查边关的情报。
但行军过程中，多少双眼睛都看着，燕绝也没急着拿到情报。
直到大军抵达嘉南关后，趁着蛮兵突然袭击，萧挺等人都忙于应对战事时，他才让文曲暗中离开军营，与武曲取得联系。
文曲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毛笔，恭敬递给燕绝，“这是今日下午，属下与武曲秘密碰头后，他托我转交给主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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