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我怕我吐出来
燕绝接过毛笔，略一打量便旋开了笔头，笔杆里藏着一卷极为纤薄的天丝帕。
这种天丝造价昂贵，薄如蝉翼又极为柔韧，刀割也无法破坏，展开后足足有一米长，铺满了案桌。
丝帕上用非常细腻的笔触，绘制着庞大的边关地形图，与萧挺那副行军图非常接近，却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标注。
燕绝仔细看过图上的内容，神色微凝。
……
沈玥睡得昏昏沉沉，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中，有种骨缝里渗出来的冷意。
她头疼的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燕绝的床上，屏风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一方空间，透过屏风绢布，有朦胧的烛光透进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沈玥伸手揉额头，牵扯到背上的淤伤，下意识轻抽一口气。
帐篷里十分安静，她吸气的声音尤其明显。
屏风外很快传来窸窣声，脚步声到了屏风前，拉开一扇，露出燕绝俊逸而平静的脸。
“醒了？”
沈玥忍痛坐起身，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怎么这么冷，又降温了吗？”
燕绝将屏风推开，道：“没降温，你失血过多，自然会体寒。”
沈玥不止觉得冷，人也蔫蔫的，没精打采地坐在床上，看着燕绝将火盆搬过来，又转身去了案桌前，打开了食盒。
她感觉自己反应有点慢，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刚过子时二刻。”燕绝没回头说。
沈玥歪头想了想，“那我睡了快三个时辰？也不算短了。”
“我以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结果你醒得倒快，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失血伤元气，需要调养。”燕绝端着一只瓷碗过来，“先吃点东西，手能动吗？”
沈玥道：“还没虚弱到这种地步，给我吧。”
她伸手接过瓷碗，随即反应过来，“你找大夫给我把脉了？”
“不是军里的大夫，是我手下的人。”燕绝道。
沈玥一怔，识趣的没有多问，便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苍白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味道好怪，这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碗里的粥呈现朱褐色，闻起来腥味中带着一股苦味，让人毫无食欲。
沈玥立刻有种把碗扔了的冲动。
燕绝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说：“这是药膳，炖了两个时辰才出锅，补血补气，想快点好就趁热喝。”
沈玥：“……”
她不喝其实也可以的。
燕绝淡淡又道：“我手下的人在边关查到了一点东西，可能和你父兄有关。”
“什么东西？”沈玥立即看他。
燕绝没说话，目光瞥了眼她手里的药膳，又看着她。
意思不言而喻。
想知道？先喝了再说。
“……”沈玥深吸一口气，行，喝就喝！
她屏住呼吸，拿出了小孩灌药的气势，一口气将半碗粥倒进嘴里，连咀嚼都省了，囫囵吞枣地往下咽。
两大口全部喝完，她忍不住扑到床边干呕了一声，憋得冷汗都出来了。
难喝啊，真难喝。
沈玥有气无力地抬头说：“这到底是谁做的药膳，我还不如直接喝补血的药……”
顿了顿，她微妙地又改口，“我觉得我挺健康，不喝也行。”
燕绝挑了下眉，“你连受伤找死都不怕，还怕苦药？”
“我怕死的。”沈玥纠正，“也怕受伤疼的，但这跟吃苦不是一种概念。”
她嘴里弥漫着说不出来的怪味，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抬头看燕绝。
“有水吗？给我压一压。”她闷闷地说，“我怕我吐出来。”
燕绝莫名好笑又觉得解气，顺手将她用过的碗勺放回案桌，倒了杯水给她。
“谢了。”沈玥赶紧接过来，先喝了一大口，冲过嘴里的味道，又小口小口地抿，皱巴巴的小脸这才舒展开来。
“你手下找到了什么东西？”她边喝水边问，“在哪找到的？”
燕绝没有瞒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方叠起来的丝帕，“你先看看这个。”
沈玥接过来打开，“边关的地形图？你手下人送来的？”
她在萧挺的主帅营帐里见过军用舆图，一眼就能认出来，随即就注意到图上不同颜色的标注，从嘉南关往前，分散在洛城、临潼城和定康城中间，看起来密密麻麻。
这种标注一般是有特别寓意的，只有知道意思的人才能看懂，起到保密作用。
沈玥问道：“这些代表什么？”
“蛮族的布兵点。”燕绝伸手虚指，“这个代表驻扎点，这些是刀盾等步兵，这些是轻骑兵，这条虚线是骑兵日常巡视的路线，还有这些打叉的地方，代表出现过蛮族斥候。”
沈玥仔细看完，蹙眉道：“这么多……蛮族到底布置了多少兵力？”
燕绝道：“目前可打探的城外驻军约在十万，三城内部还有多少兵力隐藏，不得而知。大燕人氏和草原蛮族长相不同，想混入三城探查不容易。”
“这也没办法。”沈玥说，“蛮族人就算穿上大燕士兵的衣服，也能一眼认出来，同样的，我们的人也很难伪装成蛮族混进他们的营地，何况还有语言不通的问题。”
大燕本身有官话，草原上的蛮族也有通用语。
但蛮族本身是以部落的形势聚居的，每个部落的语言可能都不一样，就跟大燕不同地方的百姓有方言一样，模仿起来十分困难。
即便勉强学了，发出的口音也不对味，很容易被拆穿，根本没有使用价值。
沈玥摩挲着手里精细的兵力分布图，心里明白，这东西想绘制出来非常不容易，背后必定付出了很多心血和人力。
连作为主帅的萧挺手里都没有，也不知道燕绝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张图和我父兄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沈玥抬头问道。
燕绝说：“在前来边关之前，我手下的人提前出发，先一步抵达了嘉南关，隐藏于暗处，负责调查蛮族以及沈家一战的内幕，这张兵力图就是他们这段时间的成果。”
沈玥略感惊讶，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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