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沈玥回到营帐时，帐篷里已经点起了烛灯。
燕绝坐在案桌后面喝茶，火盆烧得旺盛，一片暖意融融。
听到帐帘掀起的声音，他抬起凤眸，“回来了？”
“嗯。”沈玥有些神思不属，走了过去。
燕绝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淡淡问道：“和裴玄聊了什么？”
沈玥一愣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他了？”顿了顿，她反应过来，“刘承恩看到了？他跟你说的？”
燕绝道：“是我回来没看到你，问了他才说的。”
沈玥没在意这个，她微微蹙眉，简单说道：“裴玄想从我这里试探你的态度，我告诉他，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我乔装顶替，藏在你身边的。”
燕绝怔了怔，“你想把我摘出去，他会信？”
“我管他信不信，反正咬死了不承认，他也没证据。”沈玥有些心烦意乱，接着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跟我说……”
她把裴玄后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我觉得他不像是在吓唬我，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你觉得呢？”
她怕是自己想多了，所以想寻求燕绝的看法。
燕绝闻言微微凝眉，思索了片刻，“我对裴玄的了解没有你多，既然你觉得他不像是吓唬你，那确实有可能，他的确知道一些内情。”
“但他不肯说出来！”沈玥眼神有些冷沉，“他明知道有隐情，之前朝廷上为我父兄的事吵的那么厉害，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燕绝道：“他追求利益，如果这件事对他有害无益，他自然不会说。你暂时也没办法逼他。”
沈玥冷着声音，“我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
“那就不必烦心了。”燕绝柔和地安抚，“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强，裴玄一个大活人在，比我们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省事多了。”
沈玥听他这么说，心情松快了不少，“你说得对。”
调查真相，最怕的是无迹可寻，所有线索都被人为抹去，任凭他们想多少办法都无济于事。
裴玄知道内情，比他不知道要好，至少沈玥还可以想办法。
“我听刘承恩说，你和吴大人出去办事了？”沈玥暂时放下心结，看向燕绝，鼻尖忽然动了动，从茶香中闻到了一丝古怪的腥气。
是从燕绝身上飘来的。
她疑惑道：“你们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燕绝不由失笑，“你的鼻子倒灵，这都能闻出来，应该是军牢刑房里沾上的味道。”
沈玥更疑惑了，“你去军牢干什么？”
“今日边军清扫了嘉南关前五十余里，活捉了数个蛮族斥候，都关进军牢了。”燕绝道，“我听说萧挺正命人严刑拷问，便过去看了看。”
“这么快就抓到了？”沈玥有些惊喜，“萧元帅真是雷厉风行，有审出什么结果吗？”
“有。”燕绝并不隐瞒她这些事。
“根据斥候的交代，蛮族在洛城现在仅有一万多兵力，在前天半夜突袭嘉南关之前，洛城正将连日搜刮来的粮草等物，派兵运往定康城，也就是蛮族如今的王帐所在。不止洛城，临潼城那边搜刮来的东西也要运送过去，王帐不允许蛮兵私囤粮草。”
沈玥有些不解，“蛮族不是和我们语言不通吗，萧元帅怎么审问斥候的？”
“你是睡糊涂了？”燕绝略感无奈看着她，“斥候是做什么的？”
沈玥：“……侦察敌情，打探情报，前方探路？”
燕绝轻挑眉梢，“如果连敌人的语言都听不懂，如何打探情报？”
他继续说：“蛮族虽然与大燕语言不同，但交恶作战这么多年，彼此也会互通。大燕这边便有专精蛮语的人，尤其是前锋斥候，至少要能听懂草原上三个大部落的语言，才能更好的探听情报。”
“蛮族底层的士兵听不懂大燕官话，但只要是小将级别以上，乃至部落贵族，都说几句燕语，斥候也一样。”
“原来如此。”沈玥恍然过来，“你继续说吧。”
“蛮族攻占三城之后，因被嘉南关阻断，无法继续南下，因此与边军僵持近一个月，一直在疯狂搜刮。”
燕绝淡淡道：“今年天气严寒，冬雪来得早，听说草原上已经万里雪封，冻死了大批牛羊，蛮族部落缺粮缺物，急需过冬物资，才导致他们在短时间内集结兵力，破关南下。”
“三城是最先被侵占的，城内储存的粮草物品都被蛮族掠夺走，百姓没能逃走的要么被杀，要么沦为蛮族奴隶，家中所有也被蛮族洗劫一空。”
燕绝语气变得冷峻，“但这还不是全部，嘉南关以北除了三座重城，还有周边大片疆土，无数散落的燕民村落，这些都是蛮族烧杀抢掠的目标。他们极度缺乏粮草物资，对此贪欲无穷，任何一个有粮有人的村庄都不会放过。”
“在边军踞关不出的这些时日，蛮族军队却片刻未停，他们以三城为据点，日日扫荡周边村落山岭，屠杀大燕子民，掠夺粮草物资、金银财物，甚至连鸡鸭牛羊都不放过，然后将这些东西源源不断送往定康城，再从定康城送回到他们草原上的部落。”
沈玥听得心情沉重，说：“难以想象嘉南关往北一片，还有三城之中，现在是何种惨状！”
窦元武在奏报中说，因边军群龙无首，军心不振，担心会有更大的兵力折损，所以他下令退守嘉南关后就没有再出战，而是选择了踞关防守，保存力量。
他说得轻松简单。
可大燕边军本就是为了抵御蛮族而存在的。
他这一声令下，封锁嘉南关，二十万边军全都守在关内，既不出去应战，也不保护百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拖着。
那些被挡在关外的百姓怎么办？他们拿什么保护自己和家人？
连逃命都叫不开嘉南关的城门，等待他们的只有被蛮族军队围剿残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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