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武侠仙侠 > 缱花记 > 10.菩萨洞(三)

司於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老道,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他一张一合的嘴吸引了过去,她看着那张嘴里的牙齿七缺八落,落下的零星几个牙齿被蛀得只剩一半,黑黢黢的。
这老道凑到她面前说话时,唾沫星子打着臭气喷在她的脸上,本来就被井水熏的头晕的她一时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她匆忙从井中爬了出来,花戚也爬了出来。大冬天的,岩洞里又湿又寒,两人又浑身湿透,像落汤鸡一般,都忍不住打着抖,显然冷得不轻。
司於没好气了,明明牙齿还在打架,但还是要阴阳怪气的回敬回去:“这位道长,你的见面礼跟之前打招呼的方式一样,还真是奇特,只是我们不懂事,辜负了你的好意,没能如你所愿,下地府喊冤去。”
看不出老道的年龄,他整张脸皱巴巴的,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用木枝盘了起来,又乱又脏,身上穿着红色道袍。
他没有说话,转着布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珠,打量着司於和花戚,一面用枯瘦苍老的手摸着稀疏的山羊胡,但那力度,说是摸,更像是在薅。
司於觉得他要是再薅几下,那本来就没几根的胡子就要一根不剩,另一面他嗤嗤的笑着,声音十分刺耳。
她暗中掐了一个诀,使她和花戚身上的水马上就蒸干了,但一时还是没有从刺骨的寒冷里面缓过来。
纵使这样,她还是要再补上一句:“但说实话,前辈这见面礼有些寒酸呐,虽说你的障眼法真的不错,我没有看出一点问题,但你的阵法是真的上不了门面。”
“小儿,莫要自大,虽说你确实有些本事,能破我的阵,但不要就尾巴翘到天上了。”老道哼了一声,摔了一下袖子。
但他下一秒有嗤嗤的笑了起来,“不过,你们也没机会再这样目无尊长,夜郎自大了。你们从今天起就要助我成佛。”
说着,从老道的背后就伸出好几只手,迅速长长,刺向两人。
虽然场景骇人,但花戚经历过之前的事后,终究还是适应了这些诡异的东西,包括那绝非正常的手。
说实话,老道刺向自己的手虽然快,但还没有快到离谱,凭她目视力和反应力,勉强对付得过来,她趁着攻击的空隙躲远了些。
那些手有一定的攻击范围,花戚站得远一些,老道就没有管她,专注着攻击司於。
司於躲闪开一只刺向自己的手,把拂尘手柄当做剑,注入真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还在生长的手一下断裂,长臂落在地上,变成了长长的藕,断口处拉着丝,流出绿色粘稠的液体。
又有几只手向她刺来,她连忙躲闪开,同时又劈断了两根,她还注意到,断裂的手虽然还在生长,想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速度慢了些,完全跟不上被毁的速度。
而且,这些藕化成的手断后立马枯萎萎缩,失去了精气,想来,是回到了主人身上。
而躲了几下,司於发现这老道的攻击单一,长出的手也只是用来刺杀而已,没有其它什么蹊跷的地方。
“花戚,站远一些。”司於提醒了一句。
花戚乖乖照做,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离老道远远的。
司於从指尖一弹,一个圆球样的东西射在了老道的身上,瞬间爆炸,重创老道。
老道一时动弹不叫,但司於却没有停顿,趁着老道受挫,一下绕到了他的背后,把长出手的地方齐根斩断,然后封上一道黄符,让他不得再动弹。
她做完这些事后,一脚把老道踢倒,拍拍手,一下坐在他的背上,倒也不嫌弃这把老骨头硌得慌。
司於拿着手中的拂尘一下一下的敲着老道的头,听着那咚咚咚像敲瓜的声音,她怀疑老道的头也是藕做的。
她一面敲,一面问:“说吧,你把我们引来的目的是什么。”花戚也蹲下来,想听他的答案。
老道没有回答,又开始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身子尖锐又刺耳。
司於听着这难听的笑声,觉得吵得头疼,不免没耐心了起来,手中敲的力度大了些。
这时候老道却反应剧烈起来,一下把头扭了朝上,嘴一下裂开,里面伸出的舌头变成了莲花的模样,抽茎,开花,就在瞬息之间。
莲蓬原本长着莲子的地方,长着一只只眼睛,和之前花戚看到的一样,花苞绽开的瞬间,原本闭合的绿色眼睑痉挛着一下睁开,满怀恶意地看进两人的眸子。
司於怔了一下,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把老道的头削去一半,剩下的变回了流着绿色汁液的藕。
舌头变成的花也被削断了,在地上痉挛抖动了几下,也不动了。
她头有点痛,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刚刚陷入的梦魇,虽然脱离得很快,但还是勾起了一些她试图遗忘的不好的记忆。
有些想吐,司於捂着嘴,忍着恶心感,把舌头卷了回去,堵住喉咙,防止自己吐出来,去查看花戚。
果不其然,花戚倒在地上,眉头深皱着,陷入了梦魇,而且陷得太深,不能自己挣脱。
司於试着像昨天晚上一样用清心诀来唤醒花戚,却丝毫没有作用。
这时,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猴子从她的衣襟中钻了出来,浑身白毛还穿着道袍。
它蹦着敲了一下她的头,生气喊到:“你是脑子傻了吗,上这种当。真正作祟的都跑了,你还不追,真是不中用。”
司於拍了拍眩晕的头,轻轻咬住舌尖,终于找回一丝清明,唤了一声“玄玄师叔”。
这只小猴子算是她的师叔,叫玄玄子,修为颇高,平时就喜欢化作这副小小的模样。
而这次它陪司於下山,防止司於遇到什么危险。
她把包着三昧真火的符纸交给玄玄子,“这是我请神时和三太子请来的三昧真火,劳烦你老人家了,拿去,把那破藕烧光。”
玄玄子手叉着腰,有些不耐烦,“你怎么不自己去,一天就想着我给你擦屁股,不中用。”
司於强打起精神,笑着,“师叔,你看,花戚在梦魇中陷得这么深,迟一点就可能拉不回来神识了,你也不忍心看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早早就痴呆了吧。而且,师叔去对付那个破藕,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吗……”
“得了,别贫了,你再不快动手,她真就变痴呆了。”玄玄子拿过司於递过来的纸符。
它转过身,就不再只有拳头大,而是蓦的长大,和一般成年男子差不多高,身上的道袍也跟着伸长伸宽,并没有因为身体的暴长而爆裂。
它没好气的咕囔着:“真是的,都当掌门的人了,还这么不中用。不仅不中用,还不让人省心的……”
像话本里的孙悟空一样,它从六耳中掏出一根铁针,拿在手中,铁针就变成了一根铁棒。
它一下把铁根扛在肩头,双手搭在铁棍上,慢悠慢悠地往前走,像老人遛鸟般悠闲。
看到玄玄子出手,司於也没有迟疑,立马盘腿坐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流出的血抹在了花戚的眉心,然后闭眼诵诀。
法成,司於的神识进去了花戚的识海。
因为陷入梦魇,而对识海的失控,她看到花戚的识海已经一片混沌。而她的强行进去,像一颗石子,在本已经暗波涌流的大海激起波涛骇浪。
识海本来掌管着一个人的记忆思考,现在识海的失控,导致所有记忆混乱杂糅,一股脑地全部涌现出来。
在司於看来,直观地说,就是在花戚的脑子里,挤满了有脸的,或者面目模糊的,甚至没有脸的人。
他们属于花戚的记忆,记忆深刻的,记忆不深刻的,有深厚情谊的,有萍水相逢的,有时常接触的,也有仅有一面之缘的。
这些多或多或少给花戚留下记忆的人,在花戚的识海里,不断重复着花戚记忆中不同时间段的事。
可当司於这个不速之客进去花戚的识海时,这些人虽然还在机械麻木地重复做着或有逻辑,或无逻辑的事情,但眼神都齐齐地看向司於。
如果神识还在身体里,她一定会觉得觉得头皮发麻。
司於一个一个地打量着他们,小心地从他们中间过去,避开他们所有人。
她可不想和花戚记忆里的人进行多余的,不必要的接触,否则触发的记忆和情感会对她的神识造成很大的负担,甚至是伤害。
没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这个妇女的衣服上全是血,脖颈处被刀抹了,皮肉翻飞,血液在伤口处凝结成块。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面容清晰,和其它的相比,可以说是清晰到刻骨铭心。
而怀中的小女孩和花戚面貌相似,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花戚。
记忆这么清晰,想必和花戚的关系很紧密吧,是母亲吗。
司於想着,把手径直穿过妇女的身体,但愿没猜错,她紧张了起来。
在把手穿过妇女的身体的瞬间,周围所有的人都尖叫起来,司於被巨大的声音震得眼前一黑,一股莫明的,不属于她的莫大的悲哀和恨意袭上心头,她一下跌入了黑暗。
尖叫声,脚步声,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火烧房木而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全部涌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烧焦的味道杂糅着扑面而来,让人直泛恶心。
司於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的屠杀场景活像阎罗索命般惨无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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