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使节团随格桑.仁次带领的党西精锐,往逻些城而行,虽已距逻些城极近,但也仍需十数天。
一路行来倒也无甚意外,格桑.仁次不仅护卫接应大周使节团,还充当着导游一职,一路上向姜远介绍着党西的风土人情。
别看格桑.次仁高大威猛,一副猛将之气,实则是个碎嘴子,大周话说得极为通顺。
姜远随着格桑.仁次走了几日,便听了几日,偶尔也会拐弯抹角的打听一些自己想要的。
格桑.仁次相貌粗犷,内心却是极细,每当姜远有意无意的聊起党西王庭的事了,总是巧妙的岔开话题。
虽然格桑.仁次防备着姜远,但姜远仍模糊的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年愈五十的党西赞谱(君王),赤德杰赞身体有恙,如今是赤德杰赞的长子,党西的大王子年仅二十的赤松扎吉代为主政,大相利冬赞受了排挤,渐被架空。
“来的不是时候啊!”姜远摸着下巴暗道。
他对党西王庭的权力结构一概不知,但对利冬赞这个人还是知道一些的,不管是上官云冲,还是老道、又或是尉迟愚都与利冬赞打过交道,或为敌,或为友。
据说利冬赞才智双全,胸有大气魄,为相二十余年,擅于政略,娴于兵机可谓全才。
党西能稳居高原,除了有高原天然的地势屏障外,利冬赞可谓撑起了党西的半边天。
姜远出使前,上官云冲还特地交待过,若要顺利通商,必先要搞定利冬赞。
而通商对于党西利大于弊,以利冬赞的眼光来说,他是不会拒绝的,甚至会全力促成商道的开通。
但如今利冬赞却被排挤出党西王庭的权力中心,党西赞谱又病重,此时正处于党西王庭权柄交接的敏感时期,商路是否能顺利开通与否,实是难说了。
“这也是个好机会啊,可惜了。”姜远暗叹一声,颇有些惋惜。
如果此时大周兵强马壮,趁着党西权柄交接,利冬赞失势之时,发了大军来攻,很有可能一战定乾坤,一举将党西纳入大周版图。
只可惜大周如今也是外也不强,内也中干,国之上下举步维艰,白白错过这么一个好时机。
姜远摇摇头,将这些想法藏起,如今还是先开通商路为先,以后再徐徐图之吧。
“姜使者,您可认识漠风关前守将尉迟耀祖?”格桑.仁次介绍了一路的党西风光与古老传说后,突然问道。
姜远偏头看了一眼格桑.仁次,心中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来。
“本侯与尉迟耀祖将军乃好友,格桑将军何以相问?”姜远答道。
格桑.仁次略显吃惊,随即又释然:“难怪,原来姜使者与尉迟耀祖是好友,果然狼的朋友是虎,这话没错。”
姜远不解:“格桑将军何以这般说?”
格桑.次仁哈哈笑道:“姜使节只带五百人夜袭北突武威山,烧苏赫巴鲁十几万大军粮草,迫使他退兵,有智有勇,唯姜使者也。”
“而那尉迟耀祖也不是易与之辈,去年冬本将军与他交过手,也是一个鬼才之将。”
姜远一怔,想起尉迟耀祖被调回燕安述职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去年冬,被利冬赞的手下大将多吉平措给诱出关去,困于雪谷之中,一万兵马差点全军覆没了么。
当时大周与党西差点因为这事开战,后又因尉迟耀祖平安脱困,党西人要进漠风关的打算落空,这事最后双方也便不了了之,权当是一点小磨擦,大周捏着鼻子把这口气给咽了。
“哦?格桑将军还与尉迟将军交过手?”姜远故作不知,问道。
格桑.仁次哈哈一笑,却是不正面回答,只道:“尉迟耀祖的确有两把刷子,诡计百出,我们最终没能留下他,若不然,本将军定然与他干三大碗马奶酒,不管是敌还是友,他都是值得尊重的汉子。”
姜远见格桑.仁次不愿细说,也不多问,也笑道:“说不定将来会有机会的。”
格桑.仁次看了一眼姜远,意有所指:“本将军倒是挺期待。”
姜远咂咂嘴,他若是告诉格桑.次仁,上次尉迟耀祖雪谷脱困的那些诡计是他出的,不知道格桑.次仁会是什么表情。
算了,还是低调一点吧,姜远暗笑了一声。
“姜使节,前面就是我党西神山,冈仁神山,今晚我们便在神山下扎营。”格桑.仁次指着前方的一座宏伟的雪山说道。
姜远放目远望,只见那座宏伟的雪山之下,还有一个巨大的湖泊,但湖水却呈两种颜色。
东面湖水很是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而西面的湖水则呈暗蓝色,深邃如同大渊。
“全凭格桑将军安排。”姜远点头应道。
这几日都是格桑.仁次选择扎营之地,用不着姜远费心,但姜远的防备之心却从不曾减弱,扎营时依然按照大周行军扎营之法来办。
相对而言,格桑.次仁的扎营方式就显得随意得多。
“师兄,这里真的好美。”黎秋梧看得眼前高耸入云的雪山,与巨大无比的大湖,不由得赞道。
此时夕阳余晖照射在冈仁神山之上,雪山的一面被映成金色,实是壮观无比。
冈仁雪山下的大湖边,还有许多手拿转经筒,一步一拜,口诵经文的朝圣者,令这里更添了几许神圣的气息。
姜远笑着应道:“确实挺美,此次来党西单只看这沿途之景,就不虚此行。”
一旁的格桑.次仁颇为自豪:“姜使者,使者夫人,此山乃我党西神山,东面的大湖乃我党西圣湖,此处不仅风光宏伟,在此转经朝拜,或许愿,可达心之所愿。”
“这般神奇?”姜远笑道:“一会我们也拜上一拜。”
黎秋梧对格桑.次仁称她为使者夫人,面色稍红,却并不反驳,心下还有些喜意。
“格桑将军,刚才您说这东面的湖乃是圣湖,难道西面不是么?这不是一个湖泊么?”黎秋梧问道。
格桑.仁次还未答话,秦贤唯却是先行说道:“非也,黎姑娘,你眼前看到的是两个湖,东面的湖名为‘玛法拉错’,意为永恒不败的碧玉湖,西面的湖名为‘拉昂错’,意为鬼湖或有毒之湖。
这还不是最神奇的,玛法拉错是淡水湖,湖中有鱼与水草,而拉昂错则是咸水湖,湖中万物皆不可活。”
格桑.仁次惊异的看了一眼秦贤唯,这个大周副使言语极少,几乎是一个透明的存在,却没想到对这高原的事物如此熟悉,不由得重视起来。
“秦副使说的不错,但不知您何以对我高原之地如此熟悉?您来过?”格桑.次仁似不经意的问道。
秦贤唯微微一笑:“本官倒是不曾到过此此处,只是从古籍《西出杂记》上看过到关于此地的一些记载。”
格桑.次仁闻言又看了一眼秦贤唯,倒也是不多问了:“秦副使通晓渊博,本将佩服。”
行不多时到得湖边,姜远等人这才看清,先前看到的大湖的确是两个湖,两湖中间只隔了百十丈宽的土坎而已。
正如秦贤唯所说,玛法拉错湖水清澈,湖里不仅有鱼,还是丰茂的水草,而拉昂错却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生物活动,水草也不见一根。
“果真神奇。”姜远赞了一声,不得不咸叹大自然的神奇,两湖紧邻,却完全是两个样子。
格桑.次仁的人马就在较大的玛法拉错的湖岸边扎营,远远避开拉昂错,在他们的认知里,拉昂错是鬼湖,不能贸然接近。
姜远却是不信这些的,一个咸水湖能有多大的古怪,若说有古怪,也无非是水中盐份过高而已。
想到这,姜远不禁心中一动,说不得这个鬼湖还是个宝藏之地。
两队人马扎下营来,大周的民夫与士卒依然用老方法,将大车围住营地,在围成的圈内搭帐篷。
格桑.仁次就没那么多讲究,帐篷搭得东一座西一座,随意得很。
“侯爷,党西人扎营这般随心所欲的么?”花百胡看着乱糟糟的党西营地,不屑的问道。
姜远背着手,淡声说道:“百胡,你只看见表相,你再仔细看看。
党西人扎得营看似凌乱,实则是以我们的营地为中心,这种扎营之法,明显是防备骑兵的,如果是战时,他们将栅栏箭楼一竖,便是一个巨大的防守与进攻兼备的营地。”
一旁的文益收点点头:“东家说得极是,这是防止敌方骑兵冲营时,己方也能快速组成骑兵阵形反击,帐篷分散,也是防敌军攻入时放火烧营。”
花百胡听得姜远与文益收之言,再度仔细看去,越看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这里是党西腹地,这是要防谁?”花百胡自语道。
姜远摸了摸下巴:“不清楚是防谁,我总觉得这段路太过顺利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这几日,格桑.次仁每日扎营都是选择极为开阔之地,营地都像这般扎,就显得很有些不对。
“让兄弟们外松内紧,值夜人手翻倍。”姜远想了想下令:“我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对于姜远的话,花百胡如今是言听计从,闻言便去安排了。
“师妹呢?”姜远又问道。
文益收伸手一指远处的湖边,就见得黎秋梧一个人在湖边面对着冈仁神山,双手合十认真朝拜。
此时一个手持轻经筒,身形枯瘦的喇嘛走过,停下脚步与黎秋梧交谈起来。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聊了许久,又见得黎秋梧朝那喇嘛行了个大礼,而后欢快的朝姜远跑来,手里握着一个碧色小葫芦。
“看你这么高兴,你许了什么愿?那高僧点化你了?”姜远笑着问道。
黎秋梧面色一红,居然娇嗔一声:“不告诉你!”
“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姜远看着黎秋梧手中的小葫芦,问道。
黎秋梧紧紧的握着那小葫芦往背后一藏,脸上一慌:“没什么,我先回帐篷了。”
黎秋梧说完便往帐篷里钻去,见得姜远没有跟来,这才拍拍胸口,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铜镜来放在地上。
随后,黎秋梧将手中的小葫芦塞子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些黑乎乎的,似凝胶一样的液体来。
黎秋梧小心的用手指沾了一点液体,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犹豫了一番,一咬牙,将那些液体抹在自己脸上的那条大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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