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做官吗？怎么突然决定要出宫？”
元怀卿道：“我突然很想念母亲。”
王爷也道：“是啊。
我们都很想念她，可她始终不肯回京。”
元怀卿的心思，他们也不知道。
王爷甚至怀疑，是宁王殿下和王妃逼迫元怀卿出宫的，故而他们俩对宁王妃有点怨恨之情。
“我想出去看看，母亲也是。”元怀卿道。
宁王殿下沉吟良久。
他不太赞同。
“……这件事，容我们考虑考虑。
你若实在想，就先回去住几日吧。”宁王殿下道。
“你若是出去散心，就不用跟我们报备，不影响你母亲。”
元怀卿犹豫了下，问他：“父王，你不同意我出宫吗？”
“不是不同意，是不希望你母亲难过。”宁王道。
元怀卿默然。
他垂眸坐在椅子里，一句话也没说。
他想了想。
“那我明日再出宫吧。”元怀卿道。
“明日一大早，我再来向父王辞行。”
“你要去何处？”宁王追问。
元怀卿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走出了王府。
一出门，就瞧见郑瑜裴骑着马，站在不远处。
看到他出来，郑瑜裴露齿一笑：“元兄。”
他骑术极佳，翻身落马，冲元怀卿伸手。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这双漂亮的手，握住了元怀卿冰冷的指尖。
元怀卿抬眸看了他片刻。
他似乎有点恍惚。
半晌，元怀卿收敛了心神，淡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郑瑜裴说。
“我觉得你会出府的，就在附近等着。”
说罢，他握紧了元怀卿的手，把元怀卿拉到了自己的马上，然后翻身上马。
元怀卿不语。
他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表情平静，让旁观者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郑瑜裴道：“我刚才听父亲和你爹娘谈论了你。”
他的父亲，是宁王。
元怀卿依旧没有说话。
他低垂眉眼，目光幽深不见底。
“你母亲的事……”郑瑜裴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很抱歉。
你不要怪罪她。”
他这句话，倒像是解释。
元怀卿仍是没说话。
“当初你祖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答应过他。”郑瑜裴道。
“这么多年，我并未忘记。
只是，你母亲的确很好。”
他不知该如何劝元怀卿。
他和元怀卿相差十岁左右。
他比他年长十岁，是哥哥。
他们俩一起去了趟城外别院。
“你母亲临死前，跟我提过一桩事。”郑瑜裴又道。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
“她还有别的话吗？”元怀卿问。
“她说，她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不配为人母。”郑瑜裴道。
“你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元怀卿的唇抿成了线。
他的手微颤。
“我知道。”许久，他道。
“母亲说，我是她养大的。
她欠我一条命，如今我要走了，她不想拖累我。
所以，她把我送走。”
“不止于此。”郑瑜裴又道。
“她怕你恨她，才特意这样说。”
元怀卿不吭声。
他的手指攥紧。
“她其实很担心你。”郑瑜裴叹息了一声。
“她从前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
她只是不知，她的丈夫心胸如何宽广，不计前嫌的疼爱你。”
他闭上了眼睛。
“......她是个很好的人，不应该遭受这一切的。”元怀卿喃喃。
“她不配。”
他心中的伤痛，无法消弭。
这是他的母亲。
母亲的死，和自己有关，元怀卿一直耿耿于怀。
他也一直不理解，为何自己的生母会狠心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她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她的亲弟弟，对她那么好，视她为姐姐、母亲。
元怀卿也恨她。
哪怕他现在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子，他仍是恨她。
他想杀了她泄愤。
可他知道，这根本不值得。
他的母亲是爱他的。
元怀卿心情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元鲤鲤，不想她难过，可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你不必担心她。”郑瑜裴轻抚了元怀卿的脊背，像哄小狗一样，拍着他。
“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她的照顾。”
这种举动，很暖。
元怀卿感觉心口的阴霾渐渐褪去，他舒服了许多。
元鲤鲤坐在他身边。
两匹马慢悠悠踱步，一路朝前。
元怀卿的心绪稍霁，他转脸对郑瑜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郑瑜裴含笑点头。
两人回家。
元老夫人得知他去找了元怀卿，很生气：“你疯了吗？你要和离！”
元老夫人的脾气虽然坏，却不蠢，知晓元怀卿要做什么。
“不管如何，你不能休弃我们家鲤鲤！”元老夫人急忙喊道。
“你要纳妾，我随便你！但不许休妻。
她对你多好，你不能辜负她。”
元怀卿一愣。
郑瑜裴也错愕看着元老夫人。
原来她误解了。
“娘。”郑瑜裴叫住了元老夫人，然后把元怀卿拉了回来，不准他乱跑。
“您误会了。
怀卿不会娶妻，我是他的朋友，带他四处走走。”
“不会的。”元老夫人道。
“你们是亲戚，不算乱七八糟。”
“娘，我们真的是亲戚。”郑瑜裴再次强调。
“我是怀卿表哥，怀卿是鲤鲤鲤鱼，我和怀卿是一体的。
他要走，我就陪他走。”
他说得很认真。
郑瑜裴一向聪明，他总能很快领悟别人的意图。
他这般一解释，元老夫人信了。
“哦。”元老夫人道。
他扭头，往后退了几步。
郑瑜裴察觉到了元怀卿的异常。
他立马追问：“怀卿，你怎么啦？”
元怀卿不理他，径直去了书房。
“怀卿？”郑瑜裴追了上去。
他在门口，拦住了元怀卿，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元怀卿突然推了郑瑜裴一把。
郑瑜裴猝不及防，整个人飞跌出去。
“砰”的一声，他撞到了墙壁上，脑袋破了血迹。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淌。
元怀卿呆住。
元怀卿这辈子，从未打过人。
他是文武双全之人，又是名士，儒雅斯文。
他是不屑于打架斗殴的，也不屑于欺凌弱小。
这一下，他惊慌失措，甚至不知道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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