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不敢多言，告辞离开。
等大夫走了，元老爷才缓慢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就睡着了。
郑瑜裴握住了元鲤鲤的手，轻声哄慰她：“别担心，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元鲤鲤点点头。
郑瑜裴陪伴她，到了黄昏的时候，丫鬟进来禀告他，说侯夫人请他们用膳。
两人起身。
元鲤鲤穿戴妥当，挽住了郑瑜裴的胳膊，两人一同去了母亲的屋子里。
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
元老爷已经睡着了。
元鲤鲤松了口气。
郑瑜裴却皱眉，问：“怎么就这些菜，鲤鲤爱吃什么？我再让厨房备着。”
丫鬟说，今晚没剩下什么饭菜了。
“你爹病重，府中上下哪有精细食材供应他。”元鲤鲤道，“我吃什么都行。”
“不能省钱。”郑瑜裴道，“咱们有俸禄，养活你爹没问题。”
他又吩咐丫鬟，重新加菜。
他不仅仅加菜了，还添了两碗米饭，并且让丫鬟去拿酒。
他们吃完了饭，丫鬟们收拾餐具的时候，元鲤鲤悄悄拉住了郑瑜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怕我爹爹伤势恶化。”
她眼眶微红。
她害怕父亲真的咽气。
郑瑜裴愣了下，继而笑了笑。
他摸了摸元鲤鲤的脸，温柔说：“不怕。
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他，你安心睡吧。
我明日再来看你。”
元鲤鲤犹豫了下。
郑瑜裴捏了下她的脸。
他笑了笑，走了出去。
元老爷依旧躺在床上睡觉。
郑瑜裴守着他。
元鲤鲤回了内室。
她躺下，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她不敢关窗户，也不敢翻身，整夜都保持着僵硬的姿态，直到清晨，她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元鲤鲤在床边睡了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偷偷爬起来，去了书房。
元老爷昨晚喝醉了，没有办法写字、做画，只得休息，他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丫鬟说，二少爷和大小姐回京都去了，临走前叮嘱元老爷要按时服药。
“回京？”元老爷蹙眉，“这个节骨眼，他们回京作甚！”
“奴婢不清楚。”丫鬟答道，“只管照吩咐传话。”
元老爷沉默良久。
他没吃饭，也没有任何胃口，就靠在椅背上，思考了半晌。
他突然站起身。
他的书房，有个暗阁。
平日里，他会从里面拿一些东西出来，存放在这里。
打开暗阁，取出了一幅画卷。
画卷已经泛黄，有些地方被撕扯坏了。
画像里，是一名女子，模样端庄秀雅，双眸深邃灵动。
女子的旁边，坐着一名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的表情很严肃，似乎不苟言笑，神色间略带疲倦。
“……她是你的妹妹元鲤鲤。”元老爷指着画像上的女子，对郑瑜裴道。
他把画卷展开，给郑瑜裴看。
郑瑜裴看着画像。
他的瞳仁猛缩。
“她长大了，漂亮又文静。
她的五官像她母亲。
她母亲死于非命，她是个孤儿。”元老爷说。
郑瑜裴低垂眼帘。
他不知该说什么，心底涌动着某种异样感。
他记忆里，那个总是笑容灿烂的女娃娃，长大之后会是怎样？她是否依旧那般活泼？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你是谁呀？你是我舅舅家的哥哥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杀死的。
她只当舅舅家的表哥欺负了她的母亲。
她每每提及此事，眼圈通红。
她说她恨极了舅舅家的表哥，也怨怪舅舅。
她的母亲死于非命，而她的姨母，则是舅舅家的嫡长媳妇。
所有人都瞒着她的母亲，让她母亲误以为她表哥对她百般好，她的母亲也相信了她表哥是个好人。
她母亲死后，她表哥一蹶不振。
元家几位姨娘，联合外戚，逼迫她表哥立下了绝嗣的誓言，让她表哥断根绝嗣，永远不可能再纳妾。
她的母亲，是唯一活下来的。
这件事，元鲤鲤是知晓的。
她的父亲，是个痴情人。
他的母亲刚怀孕的时候，元老爷很疼惜她，不肯纳妾。
后来，他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才纳了妾，生了她。
元鲤鲤从小没见过她母亲，只是听说她母亲美貌。
她母亲的美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元老爷对她母亲一往情深，她母亲去世之后，他痛不欲生。
元家其他几个姨娘和表哥们，都是元老爷的儿子。
他们的母亲死于非命，他们也没有资格继承爵位，全部被发配充军。
只有她的母亲，生下她的时候就被人抱走，元老爷找了很久都未果，才遗弃了她。
这件事，元老爷一直埋在心里。
后来，他渐渐老了。
有朝一日，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不了他的妻子，他对自己的妻子念念不舍，想念得厉害，甚至会梦到她。
他想见她。
于是，他就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
他查到了她的下落，但是他的儿子们不肯告诉他。
“......你父亲不是个好人。”他对自己的妻子说。
他妻子没有哭闹，只是冷漠问他：“你想要我的命吗？”
元老爷道：“当初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若是我娶了你，你不必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如今还被你表哥抢了婚事！”
“所以呢？”
“我希望你离开我儿子，嫁给我儿子！他是将门虎子，将来定能光宗耀祖！”元老爷道，“我给你荣华富贵，让你风风光光过完一辈子，不好吗？”
“你的荣华富贵，我不稀罕。”妻子淡淡道，“你儿子，你另谋高就吧，恕我帮不了你什么。”
她说罢，就要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是你丈夫。”元老爷道，“我给你选择！”
“我不会离开瑜裴的，请您尊重我。”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元老爷的院子。
郑瑜裴当时正在练功。
他练完拳脚回屋，瞧见元老爷怒气冲冲的，连忙跑进来询问。
元老爷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他不太愿意。
“父亲，我不能离开。”郑瑜裴拒绝。
“胡闹！”元老爷拍桌子，“鱼鱼是我们元家的血脉，岂能流落民间？你赶紧把她送走，她在我身边不合适。”
郑瑜裴坚定摇头：“父亲，我不会把鱼鱼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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