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温家。
浅云居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里里外外都是人。
但这股“热闹”却让里外的下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端着血盆从里屋出来的丫鬟，小心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人，赶紧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院子里站着的，除了太上皇和太后、温阁老，温夫人，便是武昌王，还有沈玉铮。
温云致中箭，生死未卜，云然神医正在里面抢救。
候在院里的温夫人，一直在哽咽落泪，目光担忧地看着敞开的屋子。
若不是云然神医在救治时，不让他们其他人进去，这会儿她早冲进去了。
她好好的儿子，竟被抬着回来了，还只剩一口气了，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们在院子里等的焦灼不安，一会儿后正在处理陆家叛变一事的燕乐帝也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前来，除了太上皇和太后，其他人纷纷行礼。
燕乐帝一摆手，便着急问：“云致怎么样了？”
无声回应，只有温夫人难掩悲痛的哭泣。
燕乐帝早在来时，便知道今晚发生什么事了。这会儿心急担忧，却又没任何办法。
心口中了箭，那还有活的可能吗？
他不敢想，也不敢猜。
他扫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沈玉铮，要说他不怪是不可能的，但这会儿根本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沈玉铮自然注意到燕乐帝的眼神，她千防万防，没想到温云致还是出事了。
这大概就是若琬都要逃走了，还非要派人回来射这一箭的理由。
大半夜的抢救过去，云然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神色疲倦，胸襟和袖子沾着的都是血迹。
温夫人迫不及待走上前：“云致他怎么样了？醒来了吗？”
“胸口中的箭已经拔出来了，幸好只是擦着心脏了，没真正穿透心脏，但能不能醒来就不知道了。”
温夫人忙问：“什么叫……不能醒？”
云然看向温迎，温迎上前一步问：“最坏是什么情况？”
“最坏一直躺着，等那一天没了意识就会直接断了气。”
温迎呼吸一颤，好一会儿才问：“那最好呢？”
“最好自然是他能自己醒来，但他中箭的位置太不好了，又失了这么多血……”云然抿了抿唇，抱歉道，“我只能保住他一口气。”
温夫人失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是神医啊，不都说你的医术比太医院的还要厉害，怎么救不回云致呢？”
云然没出声，温夫人上前拽住她：“你一定能救好的，不管你花什么代价都得治好云致。”
“夫人。”温阁老叹气，上前想将温夫人拉开，“不是云大夫不想救，是救不了，我们也别强人所难。”
温夫人一把甩开温阁老的手：“现在儿子都成这样了，你还说什么丧气话？”
温阁老叹气，温云夫人早就对他不满了，如今一想自己的儿子如今的模样，很大部分就有温阁老的功劳。
“你从小就将云致送走，不让我这个亲娘养，你看看都被养成什么样了？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现在还差点要了命！这传出去了不是让人笑话吗？笑话我们父母没有好好教导，可实际上呢，我根本没有教他的机会。他被你们教唆的，根本不听我的话。”
“行了，别胡说了。”温阁老打断她，“儿子会好起来了，来人，送夫人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我要等云致醒来。”
温阁老怕她再乱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强硬地让人将她带下去。
温夫人一肚子火气，她眼角瞥到温迎身上，却又不敢真的发泄出来，只能像刚才一样，阴阳怪气地指责两句。
很快温夫人就被拉了下去，温阁老走向温迎和陈最。
“云致这里我会派人看着，姐姐和姐夫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温迎和陈最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他们往外走时，看到了沈玉铮，于是温迎道：“玉铮你过来。”
沈玉铮走上前，温迎看着她道：“云致为救你受伤，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不要为此心生负担。”
沈玉铮抿了抿唇，想起温云致跳崖前说的话，于是问道：“太后娘娘，温云致之前是不是说过什么？”
因为见太后的态度，应该是真的没怪罪她。
可不管怎么说，温云致都是她的亲侄子，还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再理智的人，这时候都难免迁怒。
温迎温和地道：“是说过一些。”
沈玉铮想了想问：“我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温迎和陈最对视一眼，随即笑了：“云致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是不是情爱都应该如我和他姑父一般？”
沈玉铮看向眼前这两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年纪的人，但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太后和太上皇的爱情故事。
两人幼年相互扶持，又是养兄妹的关系，彼此信任，才会走到一起，还能白头偕老，执手一生。
但沈玉铮觉得如太后和太上皇这般感情，太可遇不可求了。
最起码她做不过。
她做不到完全信任一个人，也做不到完全依赖一个人，更别说爱到为其付出生命。
想到这里，她神色一顿。
温云致是因为爱她，所以可以毫不犹豫拿命来救她？
这时温迎又道：“我告诉他，不一定会像我们这般。每个人身处环境不同，性子不同，自然爱的方式也不同。但既是由爱出发，我想当你爱上她的那一刻，便会明白如何去爱。”
沈玉铮沉默。
温迎笑着问：“是不是这些话你不太赞同？是不是觉得云致根本不懂爱，也不会去爱？”
沈玉铮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根本不懂，怎么去指责别人。
温迎笑笑：“云致以前确实不懂，不过我想他既然舍命去救你，有些滋味他恐怕已经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明白会不会晚了。
温迎叹了口气，抬步离开。
沈玉铮沉默地看向温云致的屋子，最后到底温云致跟太后说了什么，她依旧没弄清。太后不准备告诉她，她问也问不到。
武昌王走过来：“进去看看？”
沈玉铮迟疑了，甚至因此而产生一种害怕的情绪。
她撇开视线问道：“若琬追到了吗？还有陆家人，特别是陆弗宙。”
武昌王见她似真的没有进去看的意思，心中多少为温云致叹了口气。
哪怕用命去强求，某些东西也是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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