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陆八的话说出口，大厅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
齐云下意识的扫了眼周围。
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甚至在他感知中，大厅周围十五丈范围内，都没有一个护卫在。
即便是劲力被寒气封住，调动不得，但长久以来被锤炼出的强悍体魄还在，敏锐的五感犹在。
足足过了半晌。
齐云才开口：“陆兄说笑了，我对你的圣教，没兴趣，我希望朝廷和你们一直斗下去是不假，但这也是为了自保的手段罢了。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比不得陆兄，没有那么大野心。”
说着，他又补充一句。
“我给秦凡干了不少脏事，他一旦平定青州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认真的听齐云把话说完，陆八才说道：“齐兄，我并没有试探你，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咳咳咳……”
刚说了两句，陆八一阵剧烈咳嗽。
平复气息后，才又直视齐云双眼，认真说道：
“我命不久矣是真，想把圣教托付给你，也是真。”
齐云不置可否：“你的黄天圣教那么大，人那么多，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巧了，还真没有。”陆八摇头。
“你觉得我一个外人，就这么突然上位，能服众？”
“怎么不能？”陆八虚弱的面上，玩味一笑。
“你不是我黄天圣教的副教主云霄吗？还是我的亲弟弟，我死了，你继位，这不是名正言顺？”
眼看着陆八铁了心把黄天圣教塞给自己，齐云更是诧异。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我接手？”
“呵呵呵……”陆八笑了，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齐兄，你这个人哪都好，唯独一点，太多疑了。
不过，既然你要问，那我便答。”
说着，陆八面色肃然。
“我举起义旗，无非是想给横沙郡的百姓讨一条活路，仅此而已罢了。
但这几年下来，随着朝廷的围剿，圣教不但未曾衰落，反而不断壮大。
为何？”
不等齐云回答，陆八自说自话，语气愈发凝重。
“因为大乾朝廷气数已尽，数百年大乾，已经腐朽不堪，从京都到地方，从皇帝、高官再到地方官员，从门阀世家到大族豪门，无一不是吸血的蛀虫。
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无外如是。
九州黎民，早已经承受不住，我黄天圣教是应天而生，就是要终结这腐朽不堪的王朝，给天下苍生一条活路，开创新的盛世！”
说到激动处。
陆八泛白的面色涌现红晕，但气息更萎靡了。
齐云眼中平静，并没有被陆八的豪言壮语影响半分，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我没有陆兄的雄心壮志，也没有陆兄体恤苍生的悲悯，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不！”陆八否决的坚定。
“你有！”
不等齐云否认，他抢先说道：“我第一次去五逐郡买兵器，路过陕霞郡临泉县，就很奇怪。
明明青州战乱四起，朝廷横征暴敛，官府更是趁机敛财，但临泉县却是阡陌纵横，百姓安心耕种，一派泰平景象。
尤其是我上虎头寨时，距离虎头寨近些的村庄，更是太平，饿殍遍地的乱世，村里人竟然一日能吃饱两餐。
后来我多方打探，便明了了。”
陆八看着齐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齐兄嘴上不说，可办的都是实实在在给黎民百姓活路的事。
比起那些嘴上仁义道德，张口江山，闭口社稷的混账玩意，可是悲悯的多。
你这样的人，不正是我圣教教意的显化吗？”
陆八越说越是振奋。
“齐兄不光心有对苍生的悲悯，更有铁血手腕，雄才大略乃陆某平生仅见，我相信齐兄一定能完成我陆某人未完成之事！”
陆八一番言语，就差把齐云说成救世主了。
但齐云面色毫无波澜，语气依旧冷淡。
“少给我戴高帽，这些恭维的话，我听着就恶心！”
“这怎么能是恭维之言呢，这分明就是……”
“行了！”
齐云抬手打住陆八的话，冷声反问：“你非要把黄天圣教托付给我，你就不怕我拿你的圣教当炮灰？”
“炮灰？”
陆八一怔，显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齐云解释了一遍，陆八这才恍然，紧跟着说道：
“这有什么怕的呢？权力斗争时刻都在，没有你，有些需要处理的人，我自己也会处理，高处不胜寒，自古如是。
不过，那些应该活着的，我相信齐兄，不会随便牺牲他们。
齐兄虽有雷霆手段，但却有菩萨心肠……”
眼见陆八又要开始了，齐云赶紧抬手打住。
“少恭维我，圣教中人的生死，我可不会跟你保证。”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
陆八回的干脆，旋即眸光微动，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这个人很重感情，即使你一再否认，甚至觉得重感情是一种耻辱，但你纵然表现的再冷血无情，狠辣霸道，终究只是把内心的柔软罩住罢了，藏起来，并非就不存在了……”
齐云脸色阴沉：“临死之前，你就想跟我说教这些？”
陆八摇头：“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能看出来，你的敌人，你未来的敌人，也会看出来，有时候，重情义不是坏事。
重要的是，让谁看到，让谁相信。
把自己伪装的冷血无情，远不如反其道行之……更好些。”
陆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认真说着。
但只换来齐云的嗤笑声。
“你快死了，人也糊涂了，在说什么胡话？”
陆八微微摇头：“那女人拖住了云昭王，你为什么趁机不自己逃走？”
“你一个将死之人，管的太宽了吧？”
面对齐云的冷言冷语，陆八也不恼怒，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这次是你运气好，那下一次呢？我痴长你些年岁，叫你一声老弟，齐老弟，欲成大事，牺牲再说难免，感情是用来说的，不是用来做的。
从你坐上圣教教主之位的那一刻。
你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要贵重。
谁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
（周日，1月5日，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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