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赶车人抬起头来看了白菊一眼说道：“是哇！俺是原武县城的……闺女你是？”
白菊高兴地说道：“俺是黄河北边儿古寨葫芦庄的。”
赶车人哈哈笑了起来，“是老乡哇！咱们只隔一条老堤，怪不得听你口音儿咋恁亲！”
白菊微笑着说道：“俺想趁您的车到黄河边儿过摆渡，不知中不中？”
“咋不中？中！中！”赶车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白菊敛住微笑谨慎地说道：“不会影响您拉货吧？您同意俺趁车俺付您车钱，不能让您白拉俺。”
“看老乡说哪里话？趁回车要啥钱哇！不妨碍俺拉货！俺的车上就一点儿生药材，轻得很呐！”赶车的汉子说罢，抹了抹嘴巴站起身掏钱向饭摊付账。
白菊早已把一个铜子放在摆摊儿人的手中，赶车汉子看到了，又从摊主的手里夺回铜钱，强着还给白菊，怪罪白菊道：“咋能叫你付钱？不中不中！”随即把捏在手里的铜钱付给了摊主。
他们在争抢着付钱好像影响到了那头拉车骡子的情绪，骡子猛地一摆头牵动缰绳把赶车的汉子带出两步远。
“吁吁！老实点儿！”赶车人吆喝着牲口，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骡子的脖子滑稽地说道，“看到俺付钱你有意见啦？！”
赶车人扭过身子背对着车子向白菊说道：“等一会俺有个亲戚来了咱就走。”
说着他着急地望着街那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表弟咋还不来哇……”
这时候车子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向蒙车子的隔雨油布底下悄悄塞进了几张印着黑字儿的白纸，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快步走开了。
没迟多大一会儿，白菊就看到有一个先生快步向马车走来，走到赶车的跟前说道：“表哥你吃了早饭吗？”
“吃了吃了！刚吃过。”赶车的连忙说道，“你吃了吗？”
“在家凑合吃了点儿，就赶快来了，怕您等得着急。”来人回答道。
赶车的汉子向白菊介绍道：“这是俺郑州的表弟，到了黄河边儿他还得把车子再赶回来，摆渡船是载不了马车的，俺县城的人在黄河北岸边儿接货。”说着说着赶车汉子看着白菊皱起了眉头，“这郑州兵荒马乱的，枪子儿乱飞，你一个闺女家咋敢独自到这儿来？”
白菊编了个谎话说道：“俺昨个儿跟几个老乡来郑州买衣服，后来走散了。”
赶车老乡的郑州表弟插话说：“赶快回去吧！这里最近杀了不少人，不管白天夜里巡逻的看到可疑的人就抓，抓起来就丟进大牢，凡是丢进大牢的人儿想出来难啊！”
他话音儿刚落，就看到离他们不远处有几个军警扭扯着一个戴着礼帽的人，被扭扯着的那个人挣扎喊叫着：“我不是坏人！我不是革命党！我不是工会的人！我是去学校教书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几个军警也不言语，反剪着那人的胳膊就向一辆停着的警车拖去。
赶车的两个兄弟和白菊恐惧地面面相觑，都小声说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这时郑州的天空出现一抹浅红的朝霞，天色逐渐放晴了一些，但人们的心情反而阴沉了许多。脏乱的街上仍然稀溜溜的，零碎的枪声不断从远处传来。
赶车的老乡向白菊和他的表弟催道：“你俩快上车！”
他们上了车子，赶车的老乡就啪地一鞭甩在骡子的屁股上向黄河的方向奔去。
白菊在骡子车上坐着，摇摇晃晃心里在想着，清早那两个护兵到了医院，看不到俺的人影儿，会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对苏姐不利？
白菊虽然知道这是苏汉阳巧妙为她安排的金蝉脱壳之计，但苏汉阳既然设计此计自然会有计谋保护自己，白菊不必为苏汉阳担心。
果然，一大清早那两个护兵大摇大摆到得火车头医院，这个时辰正是白菊坐上马车向黄河滩赶路的时候。大兵在原来的病室里左找右找，怎么也找不到白菊的踪影。他们一下子慌了神儿抓了瞎……就急忙喊来了那个医生，医生也感到奇怪自言自语埋怨道：“这个姑娘咋就不打个招呼就自己走了……”
那两个护兵就蛮横地发起火来向医生要人，并向医生恼怒地吼叫道：“你一定是故意把那个女病人放跑的吧？！”
医生也不客气地发起火来说道：“这里是医院不是监狱，我们没有权利限制病人的自由！”
那两个护兵竟然气急败坏地用大枪指着医生威胁起来：“你要是不给老子找到那个女的，老子就要了你的狗命！”
这位见过世面的医生也不是吃素的，本来他对大兵就有一种天生的反感，就毫不示弱瞪着眼睛胡乱吓唬起大兵来：“你敢开枪试试？你知道这所医院是谁开的吗？是吴巡使吴大帅开的！你们要是再继续胡闹，我就不客气啦！立即喊来宪兵把你们抓起来！”
这两个护兵也弄不清这个医生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看到医生很有底气的样子就信以为真了，一下没了火气软了下来……他们拄着大枪抓耳挠腮互相噘嘴瞪着对方，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知道回去无法向三夫人交差，他们呆愣了一会儿，想去大街小巷找人，但互相唧哝了片刻又改变了主意，他们意识到这么大这么乱的郑州去哪里找人呀？无奈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到三夫人那里，厚着脸皮说明情况等着训斥，奖赏的事儿就别想了。
三夫人看着这两个垂头丧气的护兵，心里暗暗好笑，装着吃惊的样子，骂了一通医院不负责任的话，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怪不着你们两个，都怪司令命里没这个福气呀！进网里的美人鱼溜掉啦……怪谁去？谁也不怪！”也就不了了之了。
话说驱赶骡子车的老乡和他的表弟在路上心情好像轻松了许多，因为郑州夜里的戒严白天结束了，挡在路上的路障铁丝网都撤除了，兄弟两人都从腰里拔出旱烟袋点着抽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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