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颖抱臂站在那儿。
“赔不是？你赵大公子不是一向自视天之骄子。”
“怎么肯屈尊到我这个小女子头上赔罪？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赵远鸿低下头，袖中的手掌忍不住攥紧了。
但他今日前来是有备而来的，总不能因几句话就转身灰溜溜地走掉。
“崔小姐，是我过去失礼，冒犯了您。”
“如今想来，确实是我轻浮孟浪，一时昏了头，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走近一步，语气愈发低柔，目光中甚至带了些谦卑。
“况且咱们二人之间，应当是还有些旧情在的。”
“若您愿意宽恕我，我赵远鸿一定铭记在心。”
赵远鸿的话音刚落，崔如颖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她嘴角一勾，端的是那种让人无从揣测的笑意。
“宽恕你？”
崔如颖缓缓开口。
随后，她抬手扶了扶耳畔垂下的一缕碎发。
“赵公子，这句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赵远鸿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却还是勉力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如颖，我承认我曾经有错，但今天来，确实是诚心诚意道歉的。”
他语气柔和了几分。
“若是您还心怀芥蒂，我可以再为您做些什么弥补——”
“弥补？怎么弥补？”
崔如颖冷嗤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随随便便一句‘我错了’。”
“然后我就要感动得对你心存感激吗？”
“赵远鸿，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她轻快地两步走到了裁缝铺的柜台旁，手指尖无意间拨弄着挂着的一卷云锦。
“赵公子，过去的事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我崔如颖，对待你这种人无外乎就两种态度，要么不屑，要么厌恶，”
她眯起眼。
“而你呢，在我眼里，只能算后者。”
赵远鸿情绪翻涌，但还是极力忍住没有发作。
“崔小姐若是这样看我，那便当我赵远鸿今日唐突冒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可我赵某人心意未改，今日死皮赖脸，也只是因为还不曾死心。”
崔如颖她一步步朝他走近，目光直凌他的面门。
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胸口，明明不带分毫力道，却直戳他的自尊。
“死心？”
崔如颖忽然笑了。
“赵远鸿，我求求你死透点吧！”
“你这样的男人，我看见都觉得生理上的不适，听你说话，便觉得自己受不了，中午吃的那一碗清汤面又要吐出来了！”
这一句直戳心肺的话让赵远鸿整个人怔在那里，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赵远鸿只觉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
他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
“既然崔小姐如此厌弃，那赵某也不再自讨没趣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阔步离开，一刻也不愿停留。
然而，他走得再匆忙，背影却难掩几分败退的狼狈。
崔如颖眼波微转，淡漠地扫了一眼他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然后饶有兴致地挑了一卷布料递给掌柜。
“就这匹，给我量身裁一套衣裙吧。”
裁缝铺门前，赵远鸿迎面撞上一阵冷风，刺得他脸颊生疼。
他抬手拭了拭额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流汗。
赵远鸿想不明白，明明是来赔礼道歉的，为何事情却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他一向自负，如今却被崔如颖讥讽得一文不值，所受的打击远比想象中要狠上许多。
恍惚间，他被一辆疾驶而过的马车惊得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他的失态引来了行人的侧目，却只让他更加难堪。
赵远鸿咬了咬牙，快步往阮念双府邸的方向去了。
阮府内，阮念双正独自坐在花厅里，摆弄着几盆新得的兰花。
一双素手轻轻撑着花盆，脸上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下人通报的声音。
“小姐，赵公子求见。”
阮念双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压住了表情，她轻声道。
“请他进来吧。”
随后，她细致地将手擦拭干净，转身朝厅门处迎了几步。
赵远鸿迈进厅中，抬眸间，见到阮念双那张端丽的脸。
“有失礼数，冒昧前来，盼不嫌我唐突。”
赵远鸿拱手作揖，故作从容地开口。
阮念双柔声一笑。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昨日同你说的你可考虑过了？”
赵远鸿进了花厅，面容依旧有些阴郁，显然还未从刚才在裁缝铺的羞辱中脱离出来。
他伫立片刻，拱手向阮念双行礼，试图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你难得来一次，何事让你这般愁眉紧锁？”
阮念双微微一笑，目光流转。
她的语调轻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戏谑。
赵远鸿眸色微沉。
“只是有些俗事缠身，心绪稍乱。无妨的。”
“哦？”
阮念双抿唇一笑，放下茶盏，轻声道。
“不过，若我没记错，昨日与远鸿你说的那件大事，你似乎还未回应呢？”
听到这话，赵远鸿的掌心下意识攥紧了一分，袖中的手指僵了一瞬。
他险些让自己露出更加不堪的神情来，好在咬了咬牙，反应得还算迅速。
赵远鸿干咳一声。
“念双，关于昨事……日某虽感念你的苦心相劝，但此事实在非我所愿，还望勿再提及。”
谁料阮念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她轻轻一笑，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幽幽说道。
“你这话未免过于薄情薄义。”
阮念双抬起眼来。
“我也不过是为我们的将来某个出路。”
“可你倒好，如此随意便将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抛回。”
“阮念双！”
赵远鸿怒气上涌，声音骤然拔高。
他眉间微蹙，眼中瞬间透出几分不快。
“此事就算让你自己来说，你觉得合适吗？！”
阮念双瞬间愣住了。
她不过是轻声试探了几句，却得来这般激烈的反应，连那藏在深处的委屈都被激得翻涌而来。
阮念双咬了咬唇，眼眶里瞬间氤氲了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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