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监狱会见室。
池晟深夜被带到这里，很是茫然，想不出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看他？
走进铁门，看到栏杆那边坐着的女人，他整个人都是一怔，而后眼睛里爆发出狂喜：“枝枝！”
他飞快跑到栏杆边，欣喜若狂，“枝枝，你是来看我的？你居然还肯来看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了！”
谢枝韫朝他抬了抬下巴：“坐，我们聊聊。”
“好，好！”
池晟连忙坐下，受宠若惊，“枝枝你、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谢枝韫深夜来见他，不是为了跟他寒暄。
“我来问你两件事，池晟，如实回答我，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池晟连连点头：“你问，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第一件事，贪污谢氏公款，明明就是谢竹语主谋，你为什么替她揽下来说是你主使的？”
池晟舔了一下唇：“因为她怀孕了。”
谢枝韫眯眼：“只是因为这个？”
“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
池晟苦笑着说，“她自从跟我结婚，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给不了她物质，心也不在她身上，她跟着我太受委屈了。”
“现在怀了我的孩子，我也没办法照顾她，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就当作是弥补她的。”
谢枝韫看他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只觉得滑稽可笑，讽刺道：“看不出来啊，监狱对你的改造这么成功，只是坐了几天牢，就让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人，也知道什么叫‘对不起’，什么叫‘弥补’。”
池晟殷切地望着她：“如果我还有机会，我也想弥补你。”
谢枝韫懒得听他说这些废话：“第二个问题，我妈妈呢，她是怎么死的？”
池晟咽了一下口水，因为愧疚而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道：“……虞梦秋是被我拿一个摆件砸中后脑勺死的。”
谢枝韫面无表情：“你确定是你杀的？”
池晟反而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原因：“不然呢？”
谢枝韫说得更清楚一点：“谢竹语没有参与吗？”
池晟愣了一下，然后双手用力摆动：“没有没有，就是我动的手，这件事跟小语没关系，挪用公款的事，我承认是我想替她背锅，但杀人的事，真的是我自己做的！”
看他的态度，不像是装的，而是他笃定就是自己。
谢枝韫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隔着栏杆，凉薄地看着他。
难道真的跟谢竹语没关系？
不，她还是不相信、
哪怕她没有证据，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谢竹语要承担的罪责，一定比现在摆在明面上的更多。
“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你一五一十跟我说一遍。”
池晟回想着：“当时……当时我们在客厅说话，被虞梦秋听见了，她大喊着要去告诉警察，小语让我拦住她，我情急之下抓起那个摆件就砸向她的后脑勺，她就倒在了地上。”
“之后呢？”
“之后小语让人把她抬到房间，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她没气了，小语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我就说可以把尸体丢到河里……”
这么听起来，这件事跟谢竹语的关系确实不算大，治不了她的罪。
池晟双手抓住栏杆，红着眼睛说：“枝枝，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杀死她，我当时就是情急之下砸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啊。”
谢枝韫冷漠地看着他，对他的道歉和解释无动于衷。
池晟却像是陷进去了，痛哭流涕，脑袋在铁桌子上磕得嘣嘣响：“枝枝，枝枝，我对不起你，我这辈子最愧疚的人就是你，如果当年我没有相信那份手术报告单，没有怀疑你背叛我……”
谢枝韫厌烦地打断：“我从来就不是你的，谈何背叛？”
池晟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怀疑过你，那我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我好恨自己，我为什么会做这么多的蠢事？”
谢枝韫偷听过他和谢竹语的对话，知道那份所谓的手术报告单的来龙去脉。（25）
她根本没在意，因为那就是假的，不过既然现在提起了，那她也就问一问：“你当年真的在京华医院看到了我的手术单？”
池晟言之凿凿：“我是真的看到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可信，他比手画脚，“当时我直接找院长，院长带我去查，我亲眼在电脑上看到了你的手术单，所以我当时才会气到发疯。”
“但第二天我想到要留下证据的时候，再次去医院，昨天接待我的院长和医生却都跟失忆了一样，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给我看过什么手术单，他们打开电脑，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出现了幻觉，我很正常，我真的看到了！”
谢枝韫又问：“电脑上还有写别的吗？有没有写谁送我去的医院？”
池晟这些年将那个画面回忆过无数次，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很快答上来：“写了，写了一个‘白先生’。”
谢枝韫蹙眉：“白先生？”
她连姓白的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跟什么白先生有孩子？
谢枝韫还是觉得池晟是有精神病幻想症。
池晟还说：“我后来派人调查，没查到白先生是谁，只查到你高考完去伦敦旅游，我就怀疑你跟这个白先生是在伦敦认识，然后在一起，又有了孩子。”
谢枝韫嗤笑：“我一共在伦敦待了两个月，两个月怎么生一个孩子你告诉我。”
池晟张了张嘴：“我也想不明白……”
谢枝韫对此感到烦躁：“这件事无论从逻辑上还是时间上都不合理，而你居然信以为真，池晟，你的脑子真的有问题吧！”
池晟颓然道：“是啊，我就是被人骗了吧，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一意孤行地认为你就是生了孩子，你不干净了……枝枝对不起，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谢枝韫不想跟他聊这些不存在的事，她只在乎那一件：“从你们把我妈妈打伤到去世，中间过了多久？”
池晟恍惚地回答：“几个小时吧……”
枝韫敏锐起来：“几个小时就放她一个人在房间待着，没有找医生救治？”
池晟怔怔的：“对啊，没有叫医生，因为当时我们都以为不严重……”
“砸出血还不严重？”
“……小语说不严重的……”
他到了现在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茫然地看着谢枝韫，瞳孔在颤抖。
难道、难道害死虞梦秋的主因不是他砸那一下，而是因为谢竹语的延误治疗？
谢枝韫一字一句道：“池晟，我劝你自己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你到底应该是主犯还是从犯？”
“我……”
谢枝韫：“也别真觉得自己对不起谢竹语，你们两个其实是扯平的。她根本不爱你，她当初换亲纯粹是因为不想嫁给沈舒白这个私生子，更看重你池家大少爷的身份和钱财而已。”
“她怀这个孩子也不是因为多爱你，我前天去找她，她还试图激怒我推倒她，让她流产，这样她就能把我送进监狱。”
池晟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吧？你为了保护所谓的孩子，但在她眼里，这只是她扳倒我的筹码，仅此而已。”
“……”
小语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谢枝韫站起了身：“听说你提起了上诉，很好，上诉的时候记得把你该说的真相说出来。”
说完她转身要走。
池晟连忙在她身后呼喊：“枝枝！”
谢枝韫脚步微顿。
池晟在她身后卑微地乞求道：“如果、如果有下辈子，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我们一起长大，我很喜欢你的。”
谢枝韫一丝希望都没给他：“不能。”
“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了。”
话说完，她甚至不想回头看他一眼，直接离去。
池晟脸色惨白地瘫在椅子上。
·
谢枝韫上车开走，她开走后五分钟，沈舒白的车在监狱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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