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予拧眉朝她看去,小厮识趣的转身走远了,萧明予默不作声走进屋,解下外氅搭在架子上。
云秀盯着他的后背,说道:“我也怀孕了,我肚子里的才是你的亲儿子。我也要吃青梅,要喝八珍汤。”
“你要吃,自己让梧桐去小厨房要就是。府里不至于少了你这口。”
“萧明予!”云秀拍案而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才是你妻子,我肚子里的才是你儿子!云卷怀着萧兰亭的孩子,你这么殷勤对她马首是瞻,你看她把你当回事吗!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竟然对自己的大嫂——”
萧明予扑上前掐住了云秀的嘴,他敢做却不敢让人提,他倒算了,被颍川侯知道不知要如何处置云卷。
萧兰亭毕竟死了,颍川侯嘴上说得好听,倒未必真能像以前那样待云卷,这府里除了自己疼她,就没有别人了。
“你少说胡话。”萧明予缓缓放下手,“否则你再别想在这里见到我。”
云秀哭了,她抱着萧明予说软化,期盼他能想想二人过去的情谊,但萧明予不是前世的萧明予,上辈子两人至少也厮混了几十年,感情还是有分量的,这一世他只是有些喜欢她,这喜欢还被婚后的种种磨没了,萧明予之所以还养着她,一是看情分,二是看孩子。
云秀质问他:“你对云卷那么好,有什么用!她到底是你大嫂,她对萧兰亭情根深种,她还有萧兰亭的孩子,你们不可能有以后!”
萧明予淡淡道:“日子还长,焉知她过几年还想不想得起萧兰亭的样子。古往今来兄死弟继,兼兆两房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没有以后。”
“你!”
“云秀,我本想等你生完这孩子就跟你和离。如今云家倒了,你母亲许家根本不成气候,你兄长怕要一辈子待在偏远州府,做个八九品的芝麻官。你如果不想和离,以后无处可去,就不要再对云卷起什么坏心思。你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你肚子里的才是我亲儿子。我会看在他的份上,给你足够的体面。”
云秀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前世的萧明予,在官场浸淫出来的,虚伪、无情的萧明予。
他拍了拍云秀的肩,说道:“我会叫小厨房给你也送一份八珍汤。至于青梅,云卷是孕前期反胃才想吃,你已经快六个月了,就不要跟她争了。”
萧明予换了身轻便衣裳,大步流星离开了院子。
云秀浑身发抖,梧桐从暖阁里出来,方才她在暖阁里收拾,听到二人争吵,等萧明予走了才敢出来。
她扶着云秀坐下,忍不住道:“二少爷也太无情了,他怎忍心这么对夫人!”
云秀眼泪落了下来,她知道萧明予说的对,没了云家,她连退路都没有了。
“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云秀轻声道,“有了这个孩子,我就算赢了云卷一步!”
既然无法赢得萧明予的心,至少要把权和地位先捏在手心里。
她搭着梧桐的手站了起来,“走,跟我去给母亲请安。”
……
一月二十,风和日丽。
东市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的声音和孩童玩耍的笑声掺杂在一起,透出一股祥和安宁。
这份平静忽然被一道声音打破,穿甲佩刀的禁军从长街尽头来,在街道两旁站成一排,将百姓驱逐到两边,孩童被父母叫回身旁,百姓紧张的望着眼前的场景,不知发生了什么。
马蹄声由远及近,城门大敞,一行人马缓缓走上长街,无数禁军骑马走在前后,保护着中间骑马的男子,男子身骑白马,银线云纹蟒袍被风掠起下摆,晨光擦过他束发的青玉冠,在他眉骨处投下错落的碎金,鼻梁高挺,薄唇桃花眼,气质透着一股温润,和平康帝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百姓之中有人惊呼:“是三皇子!”
禁军护送,五爪蟒袍,除了那个流落在外的三皇子殿下,没有第二个可能了。
虽然这位三皇子血脉还未经检验,但就这张和平康帝出奇相似的脸,必是天家血脉无疑了!
百姓议论纷纷,突然一声尖叫传来,“我的孩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茶馆二楼一个孩童正挂在窗边摇摇欲坠,母亲正想去救,孩童已经撑不住,整个人急速坠落,众人惊呼:“快救人啊!”
可这样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施救,许多人不忍的捂住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白马上的男人一跃而起,众人还未看清动作,他已经抱着孩子蜻蜓点水般落在了地上,长街上鸦雀无声。
“可吓着了?”萧怀晏将孩子放到地上,拇指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孩子——我的孩子!”
母亲从楼上追了下来,将孩子抱入怀中,确认胳膊腿一个没少,母亲崩溃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冲萧怀晏磕头。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两旁百姓提醒她:“这是三皇子!”
女人惊呆了,萧怀晏声线温润:“以后不要带着孩子站在太矮的窗前,今日有我救他,下次就不一定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殿下,该进宫了,陛下还在等您。”
沈碌牵着马走了过来,萧怀晏解下腰上的玉佩交给女人,笑道:“去给孩子买些压惊糖吧。”
言罢翻身上马,队伍渐渐走远,禁军撤离,百姓的议论声轰然炸开。
很快三皇子在长街救人的消息便传开了,亲民纯良,武功高强,气质温润如玉,这些全都成了萧怀晏的标签,在百姓心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皇宫之中,平康帝及一众皇子、内阁重臣,都在金殿等待即将到来的三皇子。
几个皇子站在一起,七八皇子低声闲聊,一人说:“三哥竟然真的还活着,实在是不可思议。说来三哥今年多大?”
“我记得三哥和太子相差不过几个月,说起来并未比你我大多少,应该也是好相处的。”
“好相处?”
萧北喆回头瞥了眼老七老八,嗤笑声道:“一个乡巴佬,你们俩还真当他是皇兄?我打赌他进了金殿会吓得说不出话,兴许还会浑身发抖。在州府长大的能有多少见识,我可不认他是三哥。”
老七老八默不作声,五皇子萧掣带着笑瞥了他一眼,也没急着发表什么意见。
萧北喆:“他更不配跟太子皇兄放在一起比较,你们两个以后说话注意点。”
老七老八讪讪应声,萧鹤瞥了眼萧北喆,淡淡道:“噤声,人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名禁军就走了进来,“陛下,三皇子到了。”
平康帝站起身,众朝臣抻长了脖子往金殿外看去。
一人拾级而上,跨过金殿前高高的门槛,闲庭信步走上金殿,他有一张跟平康帝出奇相似的脸,神情镇定,身形笔挺,步伐坚定,站定后撩起衣摆缓缓跪下,“儿臣萧怀晏,给父皇请安。”
他声线平稳,既没有发抖,更没有怯场,在偌大的金殿上,面对周围近百人的注视,淡定的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大多朝臣跟萧北喆的想法一样,同样是皇子,从小养在皇宫跟从小流落民间,必定是有差距的,在他们的想象中,三皇子绝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可他这气质,这气场,甚至比其他几个皇子更像皇子。
难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平康帝拾级而下,亲手将萧怀晏搀起,他呼吸沉重,抬了抬手,两名太监抬着滴血验亲的桌子和器皿摆在了二人身边。
萧怀晏毫不犹豫,拿起匕首划破指尖,将血滴进器皿中,平康帝看了眼李忠,李忠却迟迟不敢上前。
平康帝皱了皱眉,亲自拿起匕首划破了指尖。
李忠赶忙上前替他包扎,平康帝盯着碗中两滴血,直到其彻底相融。
“皇儿!”
平康帝抱住萧怀晏,“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文武百官齐声说道:“恭贺皇上迎回三皇子!”
萧怀晏的身份这就算敲定了,平康帝命礼部着手准备,要在三日后为其大摆宴席庆祝。
平康帝道:“陵安王府还未修缮完毕,这些日子怀晏就留在宫中,住在瑶台岛吧。”
“是。”
散朝后,平康帝把几个皇子留了下来。
几人来到御书房,平康帝笑容慈爱,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走到殿中对众皇子道:“你们兄弟重聚,该互相联络联络感情。来怀晏,父皇带你认人。”
“这是你四弟,也是现如今的太子,萧鹤。”
萧鹤笑着拱手作揖,“三哥。”
“四弟。”萧怀晏笑容和善,平康帝道:“往后你朝政上有何不明白的只管问他。”
朝政?
萧鹤心里一咯噔,萧北喆沉不住气,当场问道:“父皇,您这么快就要他、要三哥入朝议政?”
“有何不可?”
“父皇,他刚刚从晋州回来,能知道什么朝政之事!儿臣认为理应让他先去太学,学成再说。”
“朕的儿子,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民间,都不会是愚钝之辈。”平康帝凉凉道:“老六是对朕的决策心有不满,还是不想你三哥入朝议事?”
萧北喆一噎,“儿臣不敢。”
平康帝缓和了面色,说道:“怀晏,这是你六弟萧北喆。”
萧怀晏微笑,“六弟对朝政之事有不少自己的见解,往后皇兄还要多跟六弟讨教。望六弟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
平康帝一一指向其他人:“你五皇弟萧掣、七皇弟萧炳,八皇弟萧励。”
“老十老十一还在太学读书,你九妹已经出嫁,宴席那日会进宫,到时朕再指给你认。”
平康帝拍拍萧怀晏的肩膀,对萧鹤说:“朕要批折子了,太子,你带陵安王去见见皇后。”
“是。”
一行人离开御书房,尴尬在无形蔓延,最后还是萧掣打破了沉默,笑着跟萧怀晏搭话。
“皇兄这些年在晋州过得可好?”
“尚可。”
“听闻皇兄在白鹿书院长大,白鹿书院乃是晋州最好的私塾,想必皇兄功课一定很好。”
萧怀晏还没说话,萧北喆就冷冷刺了一句:“功课好有何用,入朝议政可不是纸上谈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时出了糗丢的可是父皇跟宗室的脸。”
“皇弟说的在理。”萧怀晏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想过早入朝,可父皇执意要求,我岂能抗旨。我毕竟刚刚回宫,六皇弟从小在父皇身边长大,想必父皇更听你的,不如你去帮我劝劝父皇,若能劝动,皇兄在此谢过。”
“……”
萧北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萧掣哈哈大笑,毫不遮掩对萧北喆的嘲讽,萧北喆怒意上头,当场就要发作,被萧鹤冷冷瞪了一眼。
说着说着,坤宁宫到了。
大宫女将几个皇子请进了大殿,众嫔妃得了消息知道三皇子今日回京,所以都在皇后寝宫。
太监道:“太子、陵安王……到——”
除皇后外一众嫔妃都站了起来,欠身同众皇子见礼,太子等人在殿中站定,“母后万福。”
“都起来吧。”皇后点了点头,示意众嫔妃也坐下,“来人,给几位殿下赐座。”
等几人都坐下,皇后才看向萧怀晏,她盯着萧怀晏许久,眼圈渐渐红了。
“像,太像了。”
她别过头,大宫女忙递上绢帕,皇后哽咽道:“本宫失态了。见到陵安王,本宫就想起德妃姐姐了。”
下头有嫔妃附和:“当初皇后娘娘与德妃亲如姐妹,后宫谁不知晓,德妃过世后娘娘茹素了一整年,每每到德妃过世那天,娘娘都会给德妃还有三皇子抄经上香。”
“如今德妃沉冤昭雪,三皇子也回宫了,这是上天感念娘娘诚心,降下神迹了。”
嫔妃相互附和,唯有嘉妃一声不吭,手里的帕子都快揪烂了。
她暗暗扫视着对面的嫔妃,这群见风使舵的小贱人,当初也没少嘲讽德妃,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嘉妃姐姐怎么不说话?”
一个嫔妃笑着说道,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接茬:“嘉妃姐姐是不好意思了吧。嘉妃姐姐可没少说德妃的坏话,还说德妃一尸两命是罪有应得,谁让郭家通敌叛国,德妃狐媚惑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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