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堂里。
姜媃正懒散的躺在美人榻上休息，侍女青环和青佩守在一边。
两个婢女对视着，又齐齐看向正闭目休息的姜媃，然后又对视着，仿佛在无声的讨论姜媃。
她们都觉得，姜媃变化太大了。
和之前，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衣着打扮都偏向张扬了，也没了那大家闺秀的做派规束，反而变得随性散漫了。
而且，人也变得喜怒难辨，性格都尖锐凌厉了。
她好像有恃无恐的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显露着自己的真实一面。
她们都有些怕她了。
屋内静悄悄的许久后，守在外面的婢女进来禀报，说姜婠和柳玉莹来了。
姜媃睁开了眼，诧异了一下就平静下来，缓缓坐起来。
其实只是婢女提前进来知会一声，而不是请示她肯不肯见，所以接着，姜婠和柳玉莹就进来了。
姐妹俩自从那次揭路罪行撕破脸后，就没见过了，如今见到，都很平静。
先开口的是姜媃，她勾唇一笑，很是轻慢的语气问：“真是稀客，没想到你会来见我，你来做什么啊？来跟我算账的么？ ”
姜婠见她这样，皱了皱眉，目光又定在她脖子上的掐痕看了看，有些狐疑。
谁掐的？
不过她没问，只淡淡道：“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账可以算，只当是不亏不欠罢了。”
“不亏不欠？哈！”
姜媃听了笑话似的，冷嘲道：“你占据了我的身份待遇这么多年，因为你，我被母亲诸般苛待，才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你竟然说你我不亏不欠？”
姜婠平静道：“以前是欠的，可你不是已经都讨回去了么？我险些死在你手里，你没有留情，是我命大才活下来，你散布了我的身世，我也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私生女。”
姜媃一僵。
随后，她驳斥道：“那不够！不管我做了什么，如今都动摇不了你分毫，是你占据了嫡长女的位置，才有了如今的一切！姜婠，你永远欠我的！”
其实姜婠嫁给谢知行，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姜家嫡长女的身份，但姜媃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要这样以为。
当然，若非作为嫡长女养大，她不会和景来定亲，不会被景来算计，不会因此和谢知行有了夫妻之实，也不会因为姜家的娇宠养出这样的性子被谢知行喜欢，有了如今难以动摇的一切。
理不清楚的。
不过，姜婠不想和她争这个，她如今钻牛角尖了，说再多都是无益。
姜婠道：“你不该和北周人勾结的，你这样胡来，还要嫁给北周皇子，姜家先祖和父亲都容不了的。”
姜媃冷笑一声，不屑道：“那又如何？我不这样，姜家先祖和父亲就容得了我么？我不是已经被姜家为了你舍弃了么？既如此，我做什么全凭我自己，你们如何看待，与我何干？”
“再说了，你们不肯给我活路，北周人能给，我为什么不嫁？嫁去北周，我就是皇子妃，是未来的北周皇后，我失去的，终将还是我的！”
姜婠看着她有些疯魔偏执的模样，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她淡淡道：“你以为，你想嫁去北周，就能嫁么？”
姜媃笃定道：“景安君说了，他会做到的，北周若求娶，便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加上他拿捏着那些隐秘，你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姜婠不置可否，只缓缓问了一句：“那如果，你死了呢？北周难道非娶一具尸体回去？”
姜媃一愣，旋即警惕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旁边的柳玉莹和婢女们，也齐齐震惊的看着姜婠。
姜婠淡淡道：“姜媃，父亲很快就会返京，他不会允许姜家的女儿嫁去北周的，哪怕，亲手处置了你。”
姜媃猛地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可随后，突然笑了起来，显着几分癫狂，像是要疯了一样。
眼泪却汹涌而出。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杀了我么？我的亲生父亲啊，他会亲手杀了我？那也行啊，你让他来，最好把我碎尸万段，我等着！”
姜婠见她这癫狂模样，陌生得让她晃眼，突然想起记忆中才七八岁的姜媃。
那是活泼娇气的小姑娘，对她这个姐姐很依赖，因为她也疼爱这个妹妹。
那个时候，怎么能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走向？
那个娇气天真不知忧虑的小姑娘，会变成如今这样面目全非？
可，错的是谁呢？
突然觉得，对于这样已经回不了头的姜媃，她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
姜媃不会听进去，还会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些话，也不该由她来说。
摇了摇头，姜婠转身离开。
看着她突然离开，姜媃脸上的癫狂不忿散去，缓缓冷下来，坐回美人榻上。
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冷冷道：“都滚出去！”
青佩和青环不敢违逆，默默退出去了。
之后，姜媃在那里，低着头坐了许久。
。
离开四季堂后，姜婠一声不吭的走了一会儿，柳玉莹也默默的在旁边跟着。
走了一段后，柳玉莹微叹道：“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说的是对的，你和她，已经不亏不欠了。”
姜婠停下，淡淡道：“我没觉得我欠她的了，我只是唏嘘，也担心。”
唏嘘姜媃的变化和选择，也担心姜卓安回来后事态的走向，以后姜家会不会因为姜媃而有什么不妥。
柳玉莹也是发愁的，但也很无奈，“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是无益了，若联姻之事难以转圜，我们又能如何呢？”
是不能如何的。
姜婠也是怅然得很。
这时，下人来报， 说姜致远回来了，现在在姜夫人那里。
姑嫂二人寻了去，还没到姜夫人那里，就见他出来了。
他看着脸色不好，一副要去做什么的样子，一猜就知道，估计是要去找姜媃。
见着姜婠，才停下来面色缓了点。
姜婠喊了一声：“大哥。”
姜致远嗯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道：“许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也长了些肉，看来恢复好了？”
“嗯，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致远点头，道：“我先去见一见姜媃，一会儿再来寻你说话，今日既然回来了，也是难得有机会，就留在家里用午膳吧。”
姜婠想了想，点头：“也好。”
姜致远这才匆匆离去。
姜婠瞧着姜致远的背影，担心道：“他这样的架势，会不会出什么事？”
柳玉莹了解丈夫，当即道：“怕是会出事，我得跟去看看，大妹你……”
姜婠忙道：“大嫂去吧，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对这里不熟悉。”
柳玉莹便不客气，疾步跟了上去。
姜婠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在去姜夫人那里和随便逛逛之间，选择了后者，便随意走动起来。
可没走多久，姜夫人就派人来找她了。
姜婠挺惊讶，没想到姜夫人会主动找她去。
现在其实是有些怕和姜夫人单独相处的，母女两个，隔阂是消不了了。
她心怀感恩，却已经不想情分如初。
但姜夫人找，她自然是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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