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夜里, 微弱的山风拂过心头,卸去了一丝酷暑的热意。
商时迁与卫以衔手牵着手, 走在无人的景区园路上。
园路比小路多了一排太阳能路灯, 走在路灯下,她们的身影不断地拉长、缩短、又拉长。
商时迁忽然想起,她们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景区散步。
那是她跟卫以衔定下婚约, 还未领证之前的事。
一天夜晚, 卫以衔忽然过来找她。
她刚好吃完晚饭,就跟卫以衔来到景区散步。
这时候的景区不收门票, 只有缆车需要收费, 因此成了附近居民饭后最喜欢来散步的地方之一。
但夜晚爬山的人少, 因此半山腰的游客并不多。
散步的时候, 卫以衔忽然递给商时迁一个清大艺术博物馆的同款锦囊。
“听说你明早要出发去鹏城参加名人战, 我希望你能旗开得胜。”
“谢谢!”
商时迁看着比掌心大不了多少的好运锦囊, 不由得心喜。
她挺喜欢这类挂饰的,因为小巧精致。
而且她不爱在手上戴饰品,喜欢挂饰算是从另一个方面补了回来。
不过身上没地方挂, 只能挂包包上面了。
她攥在手上闻了闻, 还有点香。
卫以衔见状, 说:“里面有一点香料, 能宁神助眠。”
商时迁决定了:“那我晚上要放在枕头边上。”
卫以衔微微一笑。
商时迁想起什么,问:“你是从学校赶过来的吗?”
她记得卫以衔挺忙的,不仅要回家守在卫老爷子病床前尽孝, 要跟着卫邕堃去公司学习, 晚上还得去参加各种商业宴会、结交人脉。
可是, 谁记得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呢?
卫以衔微微颔首:“嗯。”
“那你吃晚饭了吗?”
卫以衔一愣。
一般人可能以为这么晚了, 她必然已经吃过晚饭, 所以不会多此一举。
偏偏心思全在围棋上,对身边的人和事反应最是迟钝的商时迁,会从她刚从学校回来的话题转到了关心她是否吃晚饭上面。
“……没有。”卫以衔只是迟疑了下,便如实回答了她。
商时迁便顾不得跟她继续散步下去,拉着她回家,找到童清。
“清姨,厨房还有食材吗?”
“有,不过不多了。剩余的食材能做一道软兜长鱼、炒虾仁……水晶肴肉也还有一些。”
商时迁问卫以衔:“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卫以衔摇摇头:“没有。”
“那你坐一下吧,很快就能吃了,清姨炒菜可好吃了。”
被夸耀的童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卫以衔看着她们,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艳羡。
氛围真温馨。
这是卫以衔在卫家感受不到的温暖。
倒不是说错过饭点,便没有人给她做饭了。
而是卫家的等级、阶级观念比有“千年世家”之称的商家更重一些。
在卫家人的眼里,包括家政、保姆、杂工在内的雇工都算佣人。
甚至卫家还学习港城的豪门,暗箱操作,雇了不少菲佣回来。
在卫家,佣人永远是佣人。
她们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别的都不需要她们操心和过问。
对卫家人付出真情实感,也只会被薄情的卫家人认为她们在谋算什么。
久而久之,她们便不会再给卫家人提供任何的情绪价值。
哪怕卫以衔现在回去,卫家也不会有人关心她是否吃晚饭了。
唯二可能会关心她的人——母亲宋惜蕙和尹在水,——也早就移民国外。
不过——
现在有商时迁了,不是么?
卫以衔悄声问了个有点像抬杠的问题:“为什么是炒菜?一般不是说做饭吗?”
商时迁说:“因为我可以负责煮饭,总得留点自夸的余地。”
卫以衔一愣,旋即眉眼一弯,乐出了声。
她这个未婚妻,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闷的人。
想起卫以衔送的好运锦囊,商时迁便有些遗憾。
虽说她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得了名人头衔,但从心灵层面来说,那个锦囊也功不可没。
可惜后来背包的拉环断了,挂在上面的好运锦囊随之掉落遗失。
现在回想起来,商时迁便心安理得地甩锅好运锦囊,说:“要不是锦囊掉了,我肯定可以夺得天元头衔、入主天弈阁,然后升上九段!”
卫以衔一愣。
对她来说,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记忆早就模糊。
不过商时迁这么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连带着那顿晚饭。
还有,当时被商时迁的贴心之举敲开心房的心情。
…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虽然明天是周末,但商时迁真怕卫以衔老是熬夜,身体会垮掉。
卫以衔说:“好。”
说着便往回走。
商时迁:……
卫以衔居然不粘人了。
眼瞧着博物馆越来越近,她们也即将分别,商时迁忽然扣住了卫以衔的掌心。
卫以衔止步,偏过头看她,目光透着困惑。
商时迁说:“你现在回去太晚了,就在这儿睡吧。”
卫以衔压着将要翘起的唇角,问:“这儿……是指商家?”
“嗯。”
“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她们都睡了。明天是周末,她们会比平常晚一个小时醒来。”
只要赶在那之前离开就行了。
商时迁无比庆幸家里人少地方大,哪怕她光明正大地带着卫以衔进出,也有办法避开家里人,不让她们发现。
卫以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不是……偷情吗?”
商时迁颇为不赞同地说:“我们是正经的恋爱关系,也没有第三者,怎么就是偷情了?”
倒是有点未成年早恋,到对方家里过夜,生怕家长看出端倪的感觉。
卫以衔浅笑:“既然是你盛情邀请,那我却之不恭。”
当她们穿过那道门时,卫以衔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回宅子的路上,商时迁虽然信誓旦旦地说家里人都入睡了,可她还是有些紧张。
有惊无险地回到房间,她热出了一身汗。
商时迁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说:“我得再去洗一个澡,你先睡吧。”
卫以衔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沁着薄汗的锁骨,说:“我也还没洗澡,可以一起。”
商时迁:……
一起洗澡!?
她觑了卫以衔一眼,发现后者神色淡定从容,正直得仿佛东北妹子进澡堂,不带一丝非分之念。
相较之下,自己的想法就显得龌龊了许多。
她暗暗反省。
说:“不浪费水资源是个好习惯,但也不用这么节俭。”
卫以衔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既然这样,那我先洗。”
说着,她边走向浴室,边解上衣。
在她拐入浴室的时候,衣服刚好滑落,露出肩胛,下一瞬就被关上的浴室门遮挡。
商时迁捂了捂发热的耳朵,有些后悔没有答应卫以衔的提议。
她们都是情侣了,一起洗澡怎么了!?
摒除那些杂念,商时迁去拿毛巾、浴巾以及睡袍给卫以衔。
睡袍都是她的,但她跟卫以衔的身量差不多,卫以衔肯定穿得下。
“阿衔,浴巾和衣服我给你放门口的柜子了。”
卫以衔说:“门没锁,拿进来就行了。”
商时迁下意识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手心的温度仿佛能把合金烫熔了。
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刚淋浴完,将身子泡进浴缸的卫以衔朝她招了招手:“正好过来替我擦背。”
瞒着家人把情人带回家幽会的刺激感在这一刻攀至巅峰。
商时迁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早点洗完澡就可以早点睡觉,多休息半个小时,明天早起精神就不会太差。
所以,一起洗澡百利而无一弊。
…
夏日的清晨,六点就能看到日出了。
在闹钟响起前,商时迁就掀开了眼帘。
她还很困,但感觉到怀中的小制冷机没了。
卫以衔换上昨夜的衣服。
刚要伸手去摸腕表,床头灯一亮。
商时迁将腕表递了过去。
站在床边的卫以衔眉目含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腕表戴上。
然后将长发挽起,随意挽了个低丸子头。
商时迁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
她先开了一条门缝。
观察到外头依旧静悄悄的,顿时安心了不少。
卫以衔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然后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商时迁一愣,赶紧跟上去。
卫以衔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她家,还是商家。
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走到客厅的时候,烂柯缠了上来:“喵~”
生怕它的叫声把奶奶给引来,商时迁干脆将它也抱出去了。
出了宅子后,卫以衔才开口:“你说我们不是偷情,但你的偷感怎么这么重?”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前小姨子。”
“前?”卫以衔扯了扯嘴角,“我只是——”丧妻,而不是离异。
但“丧妻”这个词就像是刻在灵魂里的烙印。
仅是想到,便生出灵魂烧灼的痛楚。
她垂下眼帘,半晌,说:“我没跟你离婚。”
商时迁拍了拍烂柯。
也对,卫以衔没有跟尹在水在一起,她自然不再是与“现任妻子”相对的“前妻”。
烂柯被她拍了这么一下,不乐意了,一个劲地冲她喵喵叫。
卫以衔伸手接过烂柯,它才重新安静下来。
商时迁问卫以衔:“那我现在是你老婆,还是女朋友?”
卫以衔睨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用心:“你想让我喊你老婆。”
商时迁说:“以前没怎么听你喊过。”
喊过两次,一次是在结婚的时候,一次是在结婚周年纪念日庆典上。
卫以衔投诉说:“你也没怎么喊过。”
商时迁向来知道什么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果断地喊:“阿衔老婆!”
卫以衔一噎。
半晌没吭声。
但是一直在抚弄烂柯的猫毛的手指出卖了她的内心。
“到了。”卫以衔忽然驻足。
商时迁这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道小门处。
尽管卫以衔没有开口,但商时迁还是给她开了门。
卫以衔将猫交还给她,越过那道门后,终究还是转回头。
“我走了……老婆。”
商时迁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白皙的脸蛋才骤然变得通红。
她把脸埋进烂柯的肚腹,狠狠地吸了口猫。
比她反应更激烈的是系统:【不善言辞的女主,突破了那层界限,把专属于爱人的称谓给了你。浪漫!太浪漫了!】
商时迁:【……】
她看了眼爱意值,虽然增长幅度比掉马前更大了,但还没突破70,不值得放在心上。
回到宅子,恰好遇上出来晨运的奶奶。
“奶奶早安。”
商与凤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起得这么早?”
许是商时迁有些心虚,总觉得她奶奶这句话蕴藏着别的深意——
你昨晚那么晚睡,今天还能起得这么早?
她拿烂柯当挡箭牌:“嗯,起得早精神好,顺便带烂柯出来玩。”
商与凤笑了笑,没说什么。
商时迁怕被看出端倪,赶紧抱着猫溜回客厅。
商家多了一个女儿的事瞒得住普通人,却瞒不住东城的豪门。
因为商家去给“商时与”办理入籍手续的时候,有在公安系统上班的富二代憋不住跟家里人说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来了。
商家没有出面说明,便有各种“私生女”传言冒了出来。
商韫佩一家子和商与凰都得到了消息,十分懵圈。
没有假期的商家人,如商韫佩,打了电话回家了解情况。
有空的,如商三小姐商召言,则直接跑回来。
商与凤不想一遍遍地解释,干脆筹备一次家宴,把商与凰那一大家子也邀请了过来。
商时迁现在不用参加比赛,所以无所谓家里的安排。
家宴安排在周五的晚上,商与凤并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所以邀请函也都是按人头来送的。
商与凤写邀请函的时候,商时迁特别殷勤地在边上帮忙。
商与凤说:“只是写几个名字,用不着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商时迁腼腆地笑了笑:“我听说奶奶写得一手好字,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识一番呢?”
商与凤本就不是真的要把她赶走,这会儿被哄得心花怒放。
但面上还是装作“勉为其难”地让她留下来了。
…
商与凤说是只邀请自家人,但不可能邀请了姓商的,而不让她们的妻子出席。
所以邀请函只写了十几张,邀请的人却有二三十人。
等墨迹干了,商与凤让覃姿兰去送邀请函。
商时迁也准备走了。
这时,商与凤叫住了她:“小、小与,等一下。”
“奶奶,怎么了?”
商与凤拿出一个早就写好的邀请函递给她:“给那孩子吧。”
商时迁意识到什么,欣喜非常:“哎,奶奶真好!”
她抱着老太太的脖子,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亲了一口。
商与凤摆了摆手,说:“记得让她走正门。”
商时迁:……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慢悠悠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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