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滚开!”
“你们敢?!”
“欺人太甚,放开我!”
“……”
卫所兵和代家咀的那些村民扭打了起来,代家咀这边好歹还有上百名村民,和几十个卫所兵拼起来,还是不落下风的。
场间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周围的农民军都愣住了,呼啦啦地向后退下,给双方的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代青牛原本以为,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是不敢向他们反抗的。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代家咀的村民们不仅反抗,而且反抗的力度还很大。
他们此刻都更换了一个人似得,不再显得胆小懦弱,畏缩不前,反而是对着那些卫所兵重拳出击,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很快,代家咀的村民们便已经占据上风,将那些卫所兵们,都打到地上去了。
代青牛见势不对,连忙慌慌张张地扒开身后的人群,向后逃走了。
代家咀的村民下手虽然重,但毕竟没有取人性命的想法。
将前来阻拦的卫所兵们都打倒之后,他们就想着离开这里,尽快回家种田去。
离开前,他们还向着其他村的农民,挥手打着招呼。
“我们走了,你们要不也回家去吧,说不定朝廷的官兵们,已经打到你们村去了,连田都分到你家里去了。”
“就是,既然朝廷的官兵是来杀地主的,和我们又没有关系,那你们还留在这里干嘛?给那些地主们当枪使吗?”
“留在这里是真没意义,想想之前死掉的老乡们吧……唉,多可惜啊,他们死得毫无意义。”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本来可以拿着朝廷分的土地,过上好日子的,结果被地主们骗得丧了命,死得真冤枉……”
“……”
代家咀的村民们,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周围的农民军听后,沉默不语,脑子里却在思考他们话语里的含义。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桂大人,就是他们!”
“他们不仅想临阵脱逃,还把卫所兵的兄弟们都打伤了,他们简直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扬州指挥使桂辉坐在马上,徐徐走来。
在他身后,跟着数千名正规的卫所兵。
而他的身侧,则是站着去而复返的代青牛,指着远处的代家咀众人,对着桂辉说道。
原来刚才代青牛逃跑,是为了去向桂辉告密,还引得桂辉亲自带着大量的卫所兵,前来捉拿代家咀的村民。
周围的农民军们,看着桂辉亲自带着数千名卫所兵前来,心中顿时一惊,吓得又连退了几步。
农民军们将路给桂辉他们让开,是生怕连累到了自己。
代家咀的村民们看到这么多人,心中更是害怕,他们恐惧地互相张望,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发软,面对着桂辉等人,慢慢向后退去。
桂辉看着远处的代家咀众人,皱紧了眉头,脸上布满了愁云。
在这之外,还有一丝恐惧和愤怒。
这段时间在扬州各个乡村里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权贵,即便是在府城里,也依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而正是因为知晓得太清楚,所以他们才会感到惊慌,感到恐惧。
他们怕了,他们是真的怕了。
特别是这个杀地主,分田地的口号,实在是太具有杀伤力了。
他们只要一想起这六个字,心里都恐惧地颤抖不已。
现在,扬州府城里的权贵们,全都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而就在这两天,桂辉就已经察觉到扬州府城外的农民军,在偷偷跑路,这让扬州府城内的权贵们,担心不已。
而像代家咀村民这样,如此明目张胆的跑路行为,倒还是第一次。
桂辉必须重拳出击,狠狠地打击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
不然之后逃跑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的队伍就更难带了。
桂辉没有过多的犹豫,已经下定决心,要杀鸡儆猴了。
他指向那群代家咀的村民,厉声下令:“临阵脱逃者,按律当斩!”
“来人,将他们统统斩首,传首军阵,让所有人知道,临阵脱逃,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大人!”
桂辉一声令下之后,他身后的那几千卫所兵,立刻便向着代家咀的众人冲来,手里还挥舞着亮着锋芒的武器。
桂辉的这道不近人情的命令,将代青牛都吓了一跳。
他也没有想到,桂辉竟然如此狠毒,张口就是要诛杀代家咀所有的村民。
本来代青牛只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维护巩固自己的领导地位,没想到却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
他代青牛就是代家咀的人,这些村民要是都死在了这里,他就别想再回代家咀了。
于是代青牛连忙说道:“桂大人,我看就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了吧?”
“现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就行了吧?”
“滚开!”
桂辉一脚踹开了代青牛,冷漠地说道:“本将做事,还轮不到你这个贱民来指手画脚。”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等本将处理完他们,再来收拾你。”
听到桂辉话的一瞬间,跌倒在地上的代青牛,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愣愣地看着桂辉,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对这些地主士绅,勋贵大员们如此忠心,如此尽心尽力地卖命。
可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他依旧也只是一个贱民。
哪怕他其实也小有财富,有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但在这些动辄就是,几千上万亩地的地主士绅眼里,他依旧只是一个贱民,和那些没有地的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而更让代青牛感到恐惧的,是代小二接下来的喊话。
“代青牛,你个王八蛋,代家咀里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还有你们!你们之前把我们骗来这里,现在我们想走,还不让我们走,还要杀我们!”
“现在我有自己的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替你们卖命?替你们对付朝廷的官兵?”
“朝廷的官兵是好人,你们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的人啊!”
“你不让我们回去种地过日子,我还跟你们拼了呢!”
“……”
代家咀的众人,被桂辉逼到了绝路。
明明幸福就在眼前,明明新的日子触手可及,可有人不愿意,有人要夺走他们的一切。
当退无可退时,大明的子民,也从来不缺少掀桌子拼命的勇气。
之前在这里和陷阵营大军战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展现过一次了。
现在,代家咀的人,要再次拼命了。
“乡亲们,我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
几百个代家咀的村民,和数千名卫所兵拼命,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如果,这个人数,是数万人呢?
围观的人群中,看着代家咀村民们的遭遇,有人感同身受。
既然在扬州府内,各个乡村里都有杀地主,发土地的消息传来。
那么他们乡村的地主,也有可能被朝廷的官兵给杀了。
他们的家眷,也有可能也收到了朝廷发的土地,就等着他们回去种地去了。
可现在,代家咀的村民想走,桂辉他们不让他们走。
那之后,他们要走,桂辉是不是也不会让他们走?
是不是也要给他们扣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也要派人来杀死他们?
想到此处,周围那些也想要走,也想要回家的农民军,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
“你们把我们骗过来,现在还不让我们走,凭什么?我只问凭什么?!”
“我们也要走,我们也要回家!”
“……”
扬州府城外的局面,渐渐开始变得失控。
原本躲得远远的其他人,被桂辉的话语给深深刺激到了。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主动对着桂辉的卫所兵,发动了攻击。
这一下子,数千名卫所兵,要面对上万名农民军。
那些农民军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手中有什么东西,就向着这些卫所兵们身上招呼。
锄头,镰刀,锤子……如雨点一般,凌厉地落下。
几千名卫所兵被围在中间,腹背受敌,只能勉力招架,人群中发出阵阵痛呼之声。
而这些卫所兵又不是战无不胜的陷阵营,所以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很快,混乱的战场上就见了红。
红色开始蔓延,从点成线再到面,成片的卫所兵开始抵挡不住农民军的攻势,开始倒下。
当然,在这混乱的场面下,也有一些农民军,选择趁乱出逃。
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可没有卫所兵可以来阻止他们出逃。
农民军的突然暴动,让桂辉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身在混乱的战场边缘,连他也开始感到有些慌乱。
眼看事情已经不受他控制,他也感到恐惧,心中萌生了退意。
“撤!快撤!”
桂辉说完,挥动缰绳,首先撞开身边的人,向着扬州府城的方向逃去。
桂辉走后,剩余的卫所兵也紧随其后,惊慌失措地跟着桂辉一起逃跑。
“桂大人,您等等我,等等我啊!”
兵败如山倒,桂辉跑了,代青牛忙里慌张地也想跑,但被眼见的代中伟看到。
“想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代中伟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代青牛,在其他代家咀村民的帮助下,将代青牛押回到了众人面前。
“爹,我们怎么处理这个杂种?!”
此刻,代家咀的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了彩,受了伤。
甚至有好几个人,在刚才的混战中,不清不白地死去了。
代家咀的村民看着代青牛,眼睛里都是仇恨的光芒,简直恨不得将代青牛生吞活剥了。
代青牛这时候,才是真的后悔了。
“小二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咱们可都是一个村的人啊!”
“中伟,咱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啊,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前太糊涂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代小二冷冷地看了代青牛一眼后,又转头看向周围的村民:“你们说,怎么办?”
“杀了他!”
“杀了他!”
“对,杀了他!”
“……”
村民们的想法非常一致,都希望能杀死代青牛,以泄他们心头之恨。
“好,那就杀了他!”
代小二也没有废话,直接盖棺定论了。
代青牛此刻已经吓到失禁,屎尿脏了裤子,发出难闻的臭味。
“二叔,中伟,各位乡亲,我真的错了,我道歉,对不起,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代青牛声泪俱下的忏悔,换来的只是残忍的处刑。
得到统一的处理结果后,村里的两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就拿起锄头,对着代青牛的头狠狠砸去!
一下,便将代青牛的颅骨敲碎,头顶塌了个坑,流出红白之物。
但这还不算完,他们手中的锄头不停,很快就将代青牛的头,彻底砸瘪。
弄死了代青牛之后,代家咀的村民们,这才对着周围的农民军们,拱手致谢。
“多些各位乡亲出手相助,没有你们,我们怕是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周围的农民军同样挥了挥手:“这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我们刚才已经想好了,不管家里有没有分到土地,我们都不呆在这里了,我们也要回家。”
“对,回家!”
众人相识一眼,微微一笑后,便各自收拾行李,离开了杭州府城,踏上了各自的回乡之路。
他们这么一走,不是走几百人,几千人,而是一走就走了数万人。
扬州府城外,原本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的临时驻扎点,此刻已经显得空空荡荡。
因为各种方式被欺骗到此的扬州百姓们,一窝蜂地集体离开了扬州府城。
留下来的农民军,所剩无几。
大多数人,都是像代青牛这种,因为家里本来就有地,所以对朝廷发地的举动,极为不满的富农。
在土地关系中,富农虽然也是农民,但他们可不站在普遍百姓那一边。
而是甘愿成为大地主的附庸,为大地主鞍前马后,没少在普通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媚上欺下。
现在地方上的大地主都死了,他们自然更不可能主动回乡了,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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