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看着他这副输急了眼的模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
“刚输了五年，这一局，又是一个五年。”
他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照这么下去，你该不会是想把自个儿的后半辈子，都搁这棋盘上输给我吧？ ”
这话像是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苦舟。
“输就输！ 老子还输得起！ ”
苦舟猛地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指着棋盘：“少废话！ 再来！ 老子今天就不信赢不了你！ ”
他已经完全上了头，什么五年十年的约定，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一种念头。
赢回来！ 必须赢回来！
尹月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行。”
萧天放下了茶杯，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棋盘被重新清理干净。
第二盘开始。
苦舟这次更加凝重，额角甚至泌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萧天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这一次，他的落子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不像第一盘那般几乎是秒下。
他引导着棋局的走向，偶尔还会下出一些看起来略显松散、似乎给了对方可乘之机的棋。
这反而让苦舟更加警惕，他反复计算，生怕落入陷阱。
棋局进行到第十三手。
随着萧天一枚白子再次轻飘飘地落下，棋盘上的局面豁然开朗。
苦舟刚刚组织起来的一小股攻势，被这一子拦腰截断，并且直接威胁到了他另一块孤棋的生死。
牵一发而动全身。
苦舟看着棋盘，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推演了无数种变化，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败局已定。
仅仅十三步。
虽然比上一盘的三手屠龙多了十步，但这依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速败。
而且，他能感觉到，对方根本没用全力，甚至像是在…… 指导他下棋？
这种感觉比直接碾压更让他感到愤怒。
尹月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萧天出自武当山，那位号称“棋道、武道、丹道”三绝的玄日真人，其棋艺本就号称天下无双。
萧天能继承其衣钵，达到如此境界，似乎也并非无法理解。
“啊啊啊！”
苦舟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输了！ 又输了！
苦舟猛地转身，对着墙角立着的一块半人高的青石装饰摆件，狠狠一掌拍了过去！
那块青石至少也有数百斤重，质地坚硬。
“嘭！”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败革上。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那块半人高的青石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从坚硬的石头到一地粉尘，不过是眨眼之间！
掌力到处，摧枯拉朽！
武王强者的恐怖力量，展露无遗！
萧天看着那一地石粉，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这一掌的力量，刚猛霸道，蕴含着极为纯粹的毁灭性力量。
苦舟的实力，绝对在二转武王之上，甚至可能更高。
至少以他目前八转宗师巅峰的修为，硬接这一掌，绝对讨不到好去。
发泄过后，苦舟胸口剧烈起伏，那股狂暴的气息却并未完全平息。 他猛地转回头。
“再来！”
萧天看着他：“还要赌？”
“赌！ 老子今天跟你赌到底！ ”苦舟嘶吼道。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棋盘上的黑白子不断落下，又不断被收起。
苦舟的状态从一开始的暴怒、不甘，逐渐变得麻木，最后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他不再咆哮，只是沉默地落子，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棋子被吞噬，沉默地接受失败。
萧天也一直奉陪。
直到第十局结束。
毫无意外，苦舟十战十败。
最长的一局也没有超过五十手。
棋盘旁边的计时器显示，距离第一局开始，也不过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十局棋，意味着又输掉了五十年。
加上之前的两局，一共是六十年。
后半辈子……
不，是远远超过后半辈子的时间，都彻底输了进去。
萧天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难得地生出了一丝……
同情？
毕竟是因为自己挑起了话头，才让他钻了牛角尖。
“之前的约定依旧作废。”
萧天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只需再为我效力十年。 十年之后，去留随你，绝不阻拦。 ”
出乎意料的是，苦舟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必。”
“输了就是输了。我苦舟还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他输掉的是自由，是时间，但不能输掉自己的承诺和尊严。
六十年就六十年，后半辈子就后半辈子，他认栽。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房间里略显沉重的气氛。
是萧天的电话。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爷爷，萧正国。
萧天接通了电话。
“小天啊，你现在方便回来一趟吗？”
“怎么了，爷爷？”
“家里来了个客人，指名道姓要见你。”
萧正国的语气有些奇怪：“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自己是莫家派来的。我看着……有点不对劲。”
莫家？
萧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金陵莫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而且直接找到了祖宅？
“我知道了，爷爷，您先稳住他，我马上回来。”萧天说道。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
看了一眼旁边如同斗败公鸡般的苦舟，萧天想了想，莫家既然派人来，而且能直接找到爷爷那里，恐怕来者不善，带上苦舟这个顶尖战力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走了，跟我回家一趟。”萧天对着苦舟说道。
苦舟愣了一下，随即也站起身。
尹月自然也一起。
战春雷则留下来处理地煞帮的后续事宜，并听候进一步指令。
一行人迅速离开地煞帮总部，乘车返回萧家祖宅。
此时已是下午，阳光正好。
车子停在祖宅门口，萧天带着尹月和依旧穿着那身皱巴巴睡衣、赤着脚的苦舟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
萧正国正坐在石凳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他对面赫然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清瘦，气质儒雅，看起来像个古代的书生，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
他也在慢悠悠地品着茶，神态自若，仿佛这里是他自己家一般。
听到脚步声，青衣男子放下茶杯，抬眼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萧天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旁边的尹月和邋遢的苦舟，最后定格在萧天脸上。
萧正国看到萧天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站起身想说什么。
青衣男子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对着萧天微微一拱手，动作很是标准。
“想必这位，就是萧天小友了，在下赵括，四海宗长老。”
四海宗？
萧天心中念头一闪，记得之前公孙家似乎就依附于这个宗门。
看来是莫家通过四海宗找来的帮手。
“有何贵干？”萧天直接问道。
赵括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不才奉命前来，只为了结一段恩怨。”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正国：“萧老先生这里的茶，确实不错。”
他随后又将目光转回萧天身上：“小友放心，赵某今日只取你性命，了结莫家与你的因果。冤有头，债有主，不会伤及府上其他无辜之人。”
萧正国瞬间脸色大变，身体都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在自己家里，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取自己孙子的性命？
这何等的猖狂！何等的目中无人！
尹月俏脸一寒，身上气息微微波动。
没等萧天或尹月有所反应。
站在萧天身侧，一直因为输棋而情绪低落、沉默不语的苦舟，突然动了。
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对着那个刚刚还一副高人风范、言语间定人生死的四海宗长老赵括，毫无征兆地，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吵死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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