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言情小说 > 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 第407章 大婚(五)

太原。

    伽耶寺中,一辆马车已经备好,慧觉执着禅杖缓缓走进宝殿,一面单掌行礼,道:“三百年前,袁施主将这不详之石送至佛门渡化,以示大唐开国吉兆,亦得所谓大唐龙脉。而今三百年过,龙脉仍在,大唐却已不在。”

    他走到蒲团前止步,进而搁下禅杖,双手合十道:“袁施主不求安乐,亦看得开生死,却一直拘泥于王朝兴亡、人心得失,落到最后,岂不唯有执念?”

    袁天罡负手走在后面,目光好似停留在慧觉身后的佛像上,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良久不语。

    慧觉亦未催促,似乎就没想过袁天罡会应他的话,只是视线看着袁天罡身后的魁甲捧着一封书信疾步走进此间,对着袁天罡的背影俯身下去。

    “大帅……”

    “念来。”

    “谨启大帅尊前,卑职石瑶惶恐顿首再拜。今有要务数端,伏惟垂鉴:

    一者,殿下近岁频现龙章凤姿。昔观其言行如璞玉未琢,今窃观其目含星斗,实非往日轻佻之态。前于太原出走,殿下已隐知幕后真相,虽以真假相掩,然据卑职所查,殿下举止隐有韬晦之象,当年携殿下流落江湖之李焕,似用心良多。

    再者,张子凡囚所已探明,乃位于安乐阁别苑之间。殿下与其有兄弟之谊,不可不救。另,楚王马殷多日前狩猎于野,适逢楚国世子马希钺患疾在府,楚王遂命次子马希声领三百精骑随行,屯驻山麓以拱卫仪仗。卑职已尊大帅之命,于楚国朝野传“青雀将衔赤龙玺”之谶,世子马希钺想必已然惶恐。

    最可虑者,萧砚已受封秦王,即日营建宗庙社稷,且仍奉萧氏历代先祖木主。更纳歧国女帝为秦王妃,民间一时便有“岐山鸣凤,渭水潜龙”之传言,秦川士族多往依附,实非卑职可阻……”

    魁甲一丝不苟的念完后,又等待了片刻,见袁天罡并无其他什么表示,遂径直悄然退去。

    袁天罡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半晌无言。

    石瑶这封书信很巧妙,最关键的事情偏偏着墨最少,并放在最后,虽说前两件当然也很重要,不过比起最后这桩事来,好像就有点无关紧要了。想必石瑶也知道这件事真的上报给袁天罡后,大帅的心情不会太美妙。

    慧觉便道:“袁施主可还要一观故址?”

    袁天罡沙声发笑:“如何不观?”

    慧觉点点头,并不多话,他先是收掌于腹前,复而对着佛像前一掌隔空拍下,地面便有一方石板好似被人向下按下去了也似,显露出一道洞口来,其下石阶分明,俨然已许久许久未有人进入其中,阶上灰尘很重。

    袁天罡取来一方烛台,一手负于身后,带着黯淡的火光,拾阶而下。

    慧觉则盘膝坐下,兀自合十闭目。

    石阶下面是很旷寂的一方圆形空室,四面都没有什么雕饰,唯有正前方立有两扇石门。

    两面石门上都刻着两行隶书,左侧是“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右侧则是“君霸王,社稷定;君不霸王,社稷不定。”

    袁天罡矗立着看了一会,身侧便飘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白发幻影来,后者捻着发尾走过去,一边轻轻擦拭着石门上的字迹,一边点头又摇头:“慧觉说的不错,不止你有执念,看来我,亦有执念。袁兄啊袁兄,事到如今,你已一败涂地,别坚持这执念了,可否?”

    “慧觉观本帅如看石上苔痕,只见斑驳执念,却未闻苔下吟想。”

    袁天罡持着烛台,声音很平静,道:“三百年前你我以落叶窥见天机流转,上百年筹备,岂是只为李氏一家画地筑城?龙脉不过当年太宗斩李元吉头颅而成的玉石,死物尔,然本帅送其入佛门听经,却能借此石养出三百年后李氏遗子的鳞爪,来日待他携此玉石游出伽蓝,自能驮着万民气运腾云。”

    “这番话,袁兄自己信否?”李淳风摇头失笑:“大势汹汹如此,李星云拿什么去匹敌?”

    他随手一捻,拾来一张半片落叶,却见叶脉间隐现山河脉络。李淳风便看着这落叶间的脉络,眯着眼睛发笑:“所谓盛世,贞观年间亦有饥童分食蝗虫、开元盛世的胡商怀中同样揣有昆仑奴印……大帅口称上百年筹备,最后又能改变什么?你孤注一掷压于李星云,而今局面,难道他就能死中求活?”

    “大帅若真有改变天地的能力,便不会把三百春秋坐成琥珀,徒有当年,不见今后!”

    李淳风停顿了下,忽然轻笑,笑声仿若能震落梁上积尘如雪:“袁兄啊袁兄,你所见的,未必就是最好的。贞观如何?开元如何?皆过往云烟尔,你所见到的,凭什么不会被后人压过?你所坚持的,已经没有半点意义!就如这所谓大唐龙脉一般,一方玉石,能是什么龙脉!?”

    袁天罡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反驳,他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长久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沙声答道:“不破不立……”

    李淳风原本是伸出手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听闻此言,简直被气笑,刚想骂两句解解气,却倏然愣住,蹙眉道:“袁兄何意?”

    袁天罡却不答,只是莫名念了一句卦辞:“火狼起,山下风,风拂谷而过,救者非我民。”

    这句卦辞李淳风自然记忆犹新,但这个时候他只是敲着下巴面露思索,而待他再抬头,却见洞口的石板已经重新封住,独有一道马车声响惊飞檐角铜铃。

    宝殿外,慧觉向着远去的马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

    通文馆,面颊稍显干瘦,形同一张马脸的李嗣昭抬步向里走,动作间很有武人矫健的气质,不过伸手向前对着身后的李存忍相邀时,又很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愚兄此次回返太原,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哪里当得起义父亲自设宴相邀……”李嗣昭笑呵呵道:“且说,十三妹遣人来知会一声便可,何须如此大张旗鼓来请。”

    李存忍常年戴着一副面具,难以看清神色,唯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不卑不亢、一丝不苟的语气:“而今天下局势有变,世子、六哥等皆在外镇,义父此番设宴,一为与大哥、三哥商讨局势演变,二为叙以父子情谊……三哥可多年没与义父一同饮酒了。”

    李嗣昭一张马脸上有几分惭愧,道:“那龙泉宝藏真真假假,没有线索时仿若一场空,待寻到几分蛛丝马迹,又感觉处处都好似与它相关,愚兄为此事时有焦头烂额感,还真是忽视了义父。”

    “无妨。”李存忍意有所指道:“为时不晚。”

    “自是如此、自是如此。”李嗣昭哈哈一笑,因距离李嗣源那方院子还有些路程,便主动寻找话题道:“听说那梁朝萧砚,已然受封秦王?”

    说及此人,李存忍有几分凝重之态,认真道:“正是此人,且其这月便会迎娶幻音坊女帝与歧国联姻,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岐地,甚是了得。”

    李嗣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很快就走进了李嗣源的卧房,后者现在已经可以下地,只是面色仍稍显病态白,虽说李嗣源平常也确实是个白面书生样。

    听闻李存忍的来意后,李嗣源倒没什么异样表现,只是捻须笑道:“义父设宴,是天大的恩赏,岂能不备礼品?十三妹且稍待一二,为兄去拿件东西。”

    李存忍遂点了点头,欠身道:“大哥自便。”

    于是李嗣源就对李嗣昭招了招手:“三弟,随我来。”

    李嗣昭便对着李存忍点头笑笑,跟着李嗣源走进一间书房,待进入此间,李嗣源先是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然后脸色才瞬间一变。

    他额上的汗立刻就渗了出来,口中来回念着“鸿门宴”三字,拽着李嗣昭就往里走。

    李嗣昭还有些不明所以,奇怪道:“大哥,你这是何故?”

    李嗣源擦着汗,在书桌的隐秘角落里拖出一方暗格,寻出里面的一个锦囊,从中取出一张纸条,细细扫着上面的字迹,表情才悄然轻松了些。

    他道:“三弟,不管如何,稍后见到义父后,无论义父如何试探,都要老老实实承认这些年的事,不必管我。”

    李嗣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压低声音凝重道:“大哥,出了何事?”

    “义父此番突然召你回来,本就有点唐突,按照他的脾性,又怎可能无故宴请我们?”

    李嗣源道:“或是这些年我暗自让你在外积攒实力的事情被察觉了,义父对你不太放心,才有今日的鸿门宴来试探你我的忠心,届时你老实承认,方能渡过此劫。我让你做的事都算小事,义父若是起了杀心,犯不着设此鸿门宴。且说我反正一直都受义父猜忌,再吃一些罪名不算什么,若能将你摘出去,反而能因祸得福。不管如何,为兄也一定要保下你。”

    见他说的诚恳,李嗣昭瞬间动容,一把扶住了李嗣源的胳膊,感动道:“大哥……我岂能……”

    “唉,为兄早该想到会有今日,这些年就不该让你出去冒险。”李嗣源则只是懊悔,道:“平白将你拉扯进来受到义父猜忌,为兄惭愧啊……”

    “大哥,岂能怨你?”李嗣昭有些愤愤,压低声音道:“老东西没有识人之明,若非他一意打压通文馆,大哥何需想办法给自己留退路?大哥放心,我必定只忠心你一人!”

    李嗣源叹了口气,只是道:“不可耽搁,你记着此事便好,别让十三妹起了疑心。”

    “哼,早晚让这娘们识得谁才是晋国的人主!”

    “走吧、走吧。”李嗣源匆匆拿了一些珍藏的好玩意,分给了李嗣昭一些,然后才出门而去。

    李存忍护送二人入城,并带二人进入王府赴宴,期间李嗣源和李嗣昭谈笑风生,倒不像是去参加鸿门宴,而是真的去叙父子情谊。

    “说来,魏王(李星云)不过区区两人,倒霸占了整整一座宫城,让义父受了委屈。”

    进入晋王府,李嗣源回头对李存忍道:“通文馆这些年积攒了一些财货,十三妹可以代为兄给义父讲一讲,通文馆可以把这批财货拿出来,再给义父建一座宫室。”

    “大哥好意,想必义父会心领的。”李存忍言辞简单:“不过当下时局,义父恐没有心情新建宫室。”

    李嗣源便笑道:“还是十三妹深思熟虑,为兄愚见了。”

    三人很快到了设宴的厅堂,李克用还没到,李嗣源和李嗣昭便先进去等候,而李存忍竟然亦也入席,只不过是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侧。

    “十三妹坐那么远作甚?”李嗣昭有些警惕。

    倒是李嗣源摆手一笑,道:“想来还从未与十三妹一同饮过酒,难不成今日还有意外之喜?”

    “是意外……也是惊喜。”

    听见外面传来了笑声,李存忍率先起身行礼,而李嗣源和李嗣昭也马上起身弯腰抱拳,原来正是李克用被一侍女推了进来。

    见李克用笑的尤为爽朗,李嗣源也仿若发自肺腑的高兴,抱拳道:“孩儿斗胆,义父可让孩儿知晓喜从何来?”

    李克用抬手挥退身后侍女,兀自推着轮椅停在上首,回身淡笑:“钦天监昨日上书,言夜观紫微垣有客星犯斗,太白经天,应有强臣凌主,储位更迭之象。听闻大郎博览群书,应当知晓一些天志,可否替本王解惑?”

    李嗣昭脸色一白,而似有万般思绪来应对此局的李嗣源更是头脑发空,笑色僵在脸上。

    李克用轻轻点着轮椅扶手,似笑非笑的先看着李嗣昭,复而又去看李嗣源,脸上的表情很有兴致。

    而李存忍不过只是跪坐在门口,一言不发。

    大门没有关,阳光从外面映照进来,照的李嗣源浑身凉飕飕的,他干笑了声:“孩儿觉得,这天象,或正好映射梁朝……”

    “只映射梁朝?”李克用抚须发笑。

    “义父……”李嗣昭白着脸道:“大哥绝无半点异心,诸等准备,不过是为了自保。世子地位根深蒂固,大哥何能威胁世子,更何能凌迫义父您?”

    “他,自然没这个本事。”

    李克用呵笑一声,“可若加上不良帅,就不好说了。”

    李嗣源二人同时脸色愣住。

    ——————

    高山上,袁天罡负手而立,看着山下人潮涌动,有甲士滚滚由西向东而来。

    一面若丑角的伶人正举着兵符在阵前尖声嘶吼:“世子有令,通文馆图谋不轨,已于太原兴兵造反,晋王安危,尽数系于我等。奉世子军令,西路军入太原,勤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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